见她额头上又多了块儿淤青,余氏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怜悯,嘴里唾骂道:“你家那口子又对你动手了?这个天杀的,怎么这么狠心呢?整日在家好吃懒做不说,还动不动就喝醉酒、打媳妇孩子,真是丧尽天良!”
    其他洗衣服的妇人也呼啦围了过来,同仇敌忾地将柳盈的丈夫狠狠骂了一通,无论在什么年代,家暴男永远是人们厌恶和唾弃的对象。更何况这个家暴男还天天躺在家里吃软饭,靠女人给人家洗衣服挣钱养家……
    根本不配算是个男人。
    听着周围人不住的安慰声,柳盈强忍住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决了堤。成亲之前,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嫁给这样一个浑人,不过是家里人和媒婆商量好,自己就这么盲婚哑嫁地过去了。
    成亲初时,丈夫李山还没这么过分,再加上夫家也算是村里难得的一天能吃上三顿饭的人家,与她们柳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谁知公公去世后,家里再也没人能拦住丈夫去镇上赌博的步伐,婆婆整日以泪洗面,身子骨又不好,家中的生计一下子就落到她一个妇人肩上了。
    柳盈家里与先前的柳里正家也算是沾亲带故的,她一把年纪的父母原想着能去里正家报声屈,请里正做主教训一下流连于赌坊的女婿。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开口,柳里正连同他身后那群柳氏的族亲狗腿子们一起垮了台,柳氏一族整个都元气大伤。
    也因此,柳盈的丈夫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不仅将家里之前的东西全部变卖了出去,甚至开始动手打人……妻子和女儿一个都没留情,喝醉酒动手,赌输了钱还是动手,一个好好的家被他搅得七零八碎,不得安生!
    也曾有邻居听到他们家的打闹声,试着劝了几回,却不想这男人指着人家直接骂了起来,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把一群好心邻居的鼻子都快气歪了,回到家关上门后,李山更是肆无忌惮。
    柳盈婚后的日子就像浸在苦水中一般,眼泪怎么都流不尽,若不是为了才两岁的女儿,她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一群好心的妇人安慰了她好一阵,柳盈才渐渐止住泪。
    其中的余氏家正好在柳盈家旁,对她水深火热的生活最为了解。
    再加上嫉恶如仇的泼辣性格,她恨声道:“依我看,小盈与其每天在家里当牛做马还要被那个畜生打,倒不如去村口的绣坊报名,平日里就带着玉儿一起去干活,也比在家里受气强……”
    “更何况,现在这件事可是赵里正都支持的,如果他李山敢拦着,咱们就陪你一道去里正家评理去!”
    柳盈每日几乎都在家里熬日子,根本还不了解绣坊的事,见她一脸疑惑,很快便有人将招人的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她。
    更有不少大娘大妈支持余氏的主意,连声道:“对,咱们就这样办!”
    “说的对,如果李山那家伙敢阻拦,就让里正给他点颜色看看……”
    有了众人给她出主意,柳盈原本还迟疑的目光渐渐坚定了下来,生了冻疮的青紫手指收紧,狠狠嵌住她的掌心。
    为母则强,一想到女儿隔三差五地被那个畜生打,柳盈的心都快碎了,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还罢了,可是还有孩子……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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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余氏的陪伴下,柳盈将中午的碗筷洗好后,直接带着孩子出了门,李母见到此景,愣了一下:“小盈,你这是要干什么?”
    柳盈支吾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话,余氏抢先道:“李婶,我姐在外头接了点洗衣服的活,可是衣裳太多洗不完了,就想找两个帮手,我这可不就来找小盈帮忙来了……”
    知道是出门挣钱,李婶点点头:“那也成,不过小盈你也得早点回来,不然惹山子生气了,到时候也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说到这里,她又念经一样唠叨道:“咱们女人啊一辈子就是这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男人说的话都是对的,更不能随便跟男人犟嘴……”
    可你儿子那种能算得上是男人吗?余氏差点忍不住和她当面吵起来,还是柳盈紧紧揪住她的胳膊:“余姐姐算了,咱们正经事要紧……”她低声说,今天这个机会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余氏冷静下来,哼了一声,才和柳盈及她怀中的玉儿一块出了门。
    去村口的小道上,余氏忍不住又把麻木的李婶和混球李山数落了一通,见柳盈抱孩子抱得吃力,余氏直接将玉儿接了过来,在怀中掂了掂:“呦,咱们玉儿又长胖一点儿,抱在怀里沉甸甸的,真结实……”玉儿一听这话,小脸羞得红扑扑的,直往余氏怀里头钻。
    余氏笑道:“嗳,玉儿这丫头真是越长越好看,五官齐整,皮肤也水灵灵的,跟小盈你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幸好和那家伙长得一点儿不像……”想起李山那个没脸没皮的样儿,余氏嫌恶地啐了一口。
    听到她夸自家的女儿,柳盈灰暗的脸上掩不住地露出笑来,又伸出手理了理玉儿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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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知袖站在学堂门口,打量着重新安上瓦的屋檐和补好的窗户,干净整齐,焕然一新,顿时满意地笑了笑,这一大笔银子果然花得值呀。虽然……抢着付钱的是姓宋的那名冤大头。
    不过他这是一笔再正确不过的潜力股投资,后面一定会给他千百倍的回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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