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里的李老师极为年轻，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手捧一束鲜花，笑的阳光明媚。
    她旁边站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生，男生臂弯里挽了另一个短头发的漂亮女生，妆容精致，笑的肆意张扬。
    大家惊呼。
    “这人是不是柏老师啊？快看，真是柏老师哎！好年轻！好帅气！”
    更多同学一听这话，纷纷围过来看。
    “是柏老师！哇，柏老师好帅！李老师，原来你跟柏老师是同学啊！”
    李老师看他们叽叽喳喳的厉害，走过去把照片拿起来看了看。
    “这都是多少年的老照片了，不知道塞到哪里，怎么突然被你们翻出来了？是，这人就是你们柏老师。”
    “哇！您跟柏老师同学！太幸福了吧！哎，李老师，柏老师旁边这位是谁啊？看起来挺亲密的样子，该不会……”
    李老师把照片一收，放回书里，合上书本。
    “怎么都这么八卦？这位是你们柏老师的太太，人家早结婚了，赶紧都死了那条心吧。”
    “啊？”一位女同学听了顿时发出一声哀嚎。“原来柏老师居然结婚了啊？怎么从来没听过他太太的传闻？柏老师结婚了！我的心碎了一地啊！”
    秦芜听着大家的议论，看着李老师手里的书本，心里猛跳一阵，只觉手脚冰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老师听女同学的哀嚎，伸手过去在她脑门弹了一下。
    “行了，别叫了。人柏老师低调，不喜欢别人讨论他的私事，今天这事不柏往外说。谁敢传出去，议论纷纷，当心柏老师知道了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大家还是止不住的感叹，围着李老师七七八八又乱问一阵，总算消停。
    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三点，客走主人才能安，大家跟李老师聊的差不多了，陆陆续续提出要不散场。
    李老师一一把同学送到楼下，大家告辞一番，准备一起回去，秦芜停住脚步。
    “你们先走，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要咨询李老师，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了。”
    大家也不客气，纷纷走了，秦芜在小区门口站住。
    五月的天，阳光炙热，她脑袋发晕站在大太阳底下，只一瞬，眼泪就喷涌而出。
    正头晕脑胀之际，手臂突然被人拽住，她重新站好，发现费师弟还没走。
    “师姐。”
    秦芜把手抽回去，快速擦了一把眼泪。
    “我没事，头有点晕，有点不舒服，坐一坐就好了。”
    费师弟把自己包取下来放在绿化带上。
    “是不是中暑了？你先坐，我去帮你买瓶冰水。”
    秦芜摇头。
    “不用。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请不要跟我说话。”
    何秋婉之前好了个姑娘，因为年轻，总是要求格外多。她自认自己上了年纪，对这种太幼稚的没太大耐心，有意分手，便寻了新住处预备玩失踪。
    搬的急，七七八八的东西又那么多，她不找搬家公司，把柏子成折腾的够呛。
    收拾了半天才收拾好两个箱子，柏子成烦的很，总觉心里不安，歪在沙发上抽烟，准备跟她磨磨牙。
    “要不你去我那住吧，再不然去龙腾也成。何苦搬来搬去，劳神又费力。”
    何秋婉拿脚蹬他一下，伸手把他指间的烟拽过来咬在自己嘴里。
    “别偷懒，快起来干活！真拿自己当老年人了，动不动要我去住老年公寓。告诉你，搬家搬的是情调，是氛围，是感觉，而不是位置，懂吗？我如花似玉一个美女，不能总过像你那样的无趣生活。我要让自己动起来，随时保持对生活的热情。跟我多学着点吧你。”
    柏子成无奈，继续起来帮她把东西打包。
    “你都热情过头了，还怕自己会没热情？我不跟你学，老了，声色犬马离我已经太遥远了。”
    何秋婉哈哈大笑，深吸一个烟圈喷到他脸上。
    “承认自己老了？柏老师。”
    柏子成正往她行李箱装一个毛绒玩具，听了这话，“吧唧”把玩具丢到她脸上。
    “一边去！”
    何秋婉哈哈笑着，往旁边躲了躲，目光一垂，扫到地板上散落着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
    她把烟咬在嘴里，弯腰把照片捡起来。
    “咦，这照片不是你的吗？怎么会在我这里？”
    柏子成闻言，抬起头去看了一眼，挖苦她说。
    “记性真好。当年你不是看上我们班那个漂亮小姐姐，死活管我要这张照片吗？接着熬夜，再熬下去过两天不光头秃，还会得阿尔默茲综合症的。”
    何秋婉翻他一眼，坐在地板上，弹了弹那张照片。
    “哎呀，真好，柏老师那时候真年轻，真帅气。”
    柏子成把照片猛的拽过去，随便往她箱子里子一塞。
    “现在也年轻。高校男神就是我，能跟你一起凑合过，惜福吧。”
    何秋婉这次没笑，把烟摁灭在地板上，语气空洞的感叹。
    “是啊，跟我一起凑合，得惜福啊。你先别忙了老柏，过来，咱俩一起回顾下往事。”
    柏子成正不想干这种婆婆妈妈的家务活，听了她这话，手里一丢。
    “用不用我再帮您拿瓶酒？”
    何秋婉毫不客气指挥他。
    “左边柜子里那瓶，我爷爷留的，本来打算洞房花烛夜跟亲爱的喝，今天便宜你了。”
    柏子成彻底被她噎的无语，转身去拿了酒过来，一人倒上一杯。
    “大姐，我占您便宜了，多有得罪，敬您一杯。”
    何秋婉“哐”一声跟他碰了。
    “不客气，谁让你是高校男神。”
    柏子成笑笑，抿了一口酒，坐在她对面，半靠在行李箱上看着远方。
    何秋婉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咽下去大半。
    “柏老师你说，咱俩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柏子成目光空洞。
    “不知道。”
    人这一生的际遇真的很奇怪，柏子成从小跟很多男生一起要好，没想到到最后，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居然是个女娃。
    当年他16岁高中毕业，被保送到上城大学建筑设计专业，不到半学期，认识了一个同样跟他低龄保送进去的同学杨岚。
    杨岚家境跟他相仿，性格跟他相仿，学习成绩和态度也跟他相仿。
    柏子成几乎没来得及多想就对她一见钟情。
    她那种漂亮，自信，张扬，活泼的样子，无一不对他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两人不到一个月建立恋爱关系，不到半年互相回去见了家长。
    家里对杨岚的喜欢跟柏子成如出一辙，楚知遇甚至都计划着等两人一毕业就筹备婚礼了。
    那是柏子成活到目前为止，过的最开心的三年。
    每天跟喜欢的人一起上学，一起实验，一起设计，一起参加各种比赛。
    人生美好又亮堂的如同一条星光大道，让他闭着眼睛都能在上面走出美好的脚步。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四下学期，计划着毕业跟他一起去美国深造的杨岚，在一个归家的途中遇到车祸，当场死亡。
    柏子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那段时间。抽烟喝酒熬夜发呆，每天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苟活的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好在这个时候还有何秋婉，她喜欢姑娘的事被同学发现，迫不得已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
    两个一样失意难过的人有了共同话题，惺惺相惜，报团取暖，决定一起远离这里，走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刚到美国的时候柏子成迷恋上了声色犬马，经常为了一丝虚假的安慰而彻夜沉醉在做戏人的怀抱。
    不知道有多少次，是何秋婉出钱去领他从别人那里回来。不知道有多少次，是何秋婉把烂醉如泥的他从街头一路扛回去。
    后来也是何秋婉，厌倦了他没完没了的颓废，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把他骂醒了过来。
    如今他好了，真正清醒了过来。而她，好像又陷进去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赶紧搬家吧，说不准下一个更好的就在不远处等你。”
    何秋婉成功被他逗笑，晃了晃杯子，柏子成给她添了些酒。
    “不说我了，说说你。柏老师，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不太劲儿啊。”
    柏子成，“有吗？哪里不对？”
    “哪都不对。说说看，是不是有情况了？”
    柏子成脑子里浮起秦芜的脸，想到她说会在学期末给自己个答案，轻轻抿了口酒。
    “没有的事。有了能不告诉你吗？”
    ……
    一连三天没柏子成的课，最近忙着何秋婉，没时间给秦芜发消息，她也没主动发消息给自己。
    周三一早，柏子成七点半开车来到学校。进教室，桌子擦了，投影仪开了，讲台上用一次性塑料杯放了杯热水，然而教室空无一人。
    柏子成隐隐觉得哪里不对，烦躁不安等了半个小时，教室里人越来越多，终于，看见秦芜的身影。
    她不像往常坐在第一排自己眼皮底下，而是垂着头，背着包，直接往后走。
    上课也不抬头，柏子成全程看着她，提醒同学做笔记，然而她迫不得已需要抬头的时候，目光也会精准的越过柏子成的脸，心无旁骛落在后面的投影上。
    一堂课在焦灼的情绪里终于上完，柏子成叮嘱大家几句，宣布下课。
    同学们稀里哗啦装了书，快速走出教室。柏子成在讲台看着秦芜也随便把书抓起来塞进书包，拉链都不拉，拽着书包就要往外冲。
    结果动作幅度太大，走了两步，书包里的书“哗啦”一声全部掉了出来。
    秦芜咬着嘴唇，梗着脖子，有些气急败坏蹲下去捡。
    柏子成走过去，心塞又莫名看着她。
    “你怎么了？跟谁怄气呢？”
    秦芜不抬头，胡乱塞着书。
    “没跟谁怄气。”
    “没跟谁怄气这种态度？”
    秦芜心里一火，抬头瞪着他，预备说，我哪种态度了？
    可是想了想，他从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越线的话，有那么一点微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脑补出来的，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责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