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仍然让两人忧心不已,坐立不安,几人又说大师兄交代了,等他好了一起回照砚山,原本伤情不重,若是被仙门知晓,又怕大动干戈,搞不好还以为魔族想扣人。
    于是即便心急如焚,他们也只好留在魔族等待。
    这三个月于四白前前后后改良了几十次,终于研制出没有副作用的对抗求偶期的丹药,他还给起了个名字,叫清心丹。
    胡一青把那银弓交给阿酌,尊主有交代,若是他能驯服就先给他,若是驯服不了,就等他出来再说。
    银色弓箭上泛着诡谲红光,好似吞噬了血液,阿酌将它拿在手里,那红光瞬间大显,化为嚣张利爪,在他周身转来转去。
    阿酌看着这红光流转,伸手拍了一下。
    红光发怒,宛若游蛇昂起头,做了战斗准备,而阿酌静静看着它,又伸手拍了一下:你为何一直围着我转?
    红光一愣,转了两圈,徐徐缩回,钻入弓里,再不出来了。
    阿酌所攥之处出现一个鱼形标识:弓箭认主了。
    胡一青很是震惊:这把弓怎么那么容易就认主了,姜小仙师,你没理由能压住它的煞气啊?
    阿酌抚着那标识,一脸迷惘:我也不知道。
    胡一青很有好奇心,当晚回去翻了一箱子书,找到了一点相关记载,说是能够轻易驯服凶煞之刃的,要么,这人修为高过凶刃,要么,这人本就是跟它同类。
    颜双红也在旁,不解道:同类是什么意思,姜小仙师不是鲛人吗?
    胡一青嗤笑道:不是这个同类,而是,一为凶煞之刃,一为凶煞之人。
    不可能吧,姜小仙师看上去不坏。
    现在不可能不代表以后不可能,心性单纯未必能一直守得住,守得住也未必不会受外力所迫,反正胡一青想了想,此事还是要告诉尊主。
    颜双红思量须臾,拉住她道:这凶刃毕竟只是我画出来的,不是原型,你的揣测未必都对,尊主对他师弟很好,你跟他说这些,小心尊主第一件事不是解决隐患,而是拿你开刀。
    胡一青脚步一顿,挪逾了会儿:说得有道理,我还是别去讨这个苦吃了。
    反正他们魔修不在乎什么凶煞之人,就连他们自己,在仙门看来也都是邪门歪道,又凶又煞。
    银弓认主,就要有名字,胡一青第二天去找阿酌,把尊主之前想好的名字告诉他:这是银色的弓箭,就叫银
    谢谢,不劳费心,我已起好了名字。阿酌把弓箭举起,它以后就叫挽风箭。
    胡一青的箭字还没说完,也只好打住:哦,行,你想叫什么叫什么。她想起尊主之前的交代,道,后殿的温泉是给小仙师准备的,你随便用,有任何要求都跟我们说,保证满足。
    阿酌摇摇头:我没什么要求。静默了会儿,道, 上次来听说,你们都想要魔族尊主之位,是吗?
    啊?胡一青眨眨眼。
    这就替他大师兄打抱不平啦?
    尊主这个仙门师兄还真没白当,看这样子,到时候回魔族,说不定还能拐个师弟回来。
    他们只是想想,又没有真的行动,如今都知晓尊主活着,哪个还敢觊觎,那不是找死吗?
    第20章 枯梦蝶
    胡一青还没回话,那粉红衣衫的栾三皂从外走入,一把小扇子在颔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我昨儿才买回来的一根珠钗,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胡一青鄙夷看了他一眼,抱臂点头:你一男人戴什么珠钗啊,知道你买的什么钗吗,坟地里淘出来的,自带阴气啊,我用它打磨了一根锁魂钉,威力无穷。 她说得神采飞扬。
    栾三皂气得脸通红:那可是我一眼看中的款式,你竟敢给我打磨了,你看招。说着,扇子掀开,数只红色蝴蝶从扇骨中飞出。
    栾三皂擅长魅术,这些蝴蝶为枯梦蝶,与人相碰,就会让人陷入幻境,而后只消施术者一个指令,被幻境所困之人惟命是从,甚至可以自己杀了自己。
    胡一青见他动手,不由恼怒,袖子一抬噼里啪啦飞出各式各样的法器,刀剑棒槌全都砸了过来,与那些蝴蝶相撞,叮叮咚咚双方都被打落。
    栾三皂又发出无数蝴蝶,胡一青也继续各种法器相抵,但她的法器都比较重,抛出来吃力,不一会儿因为力竭稍占下风,栾三皂趁机以蝴蝶环绕在她周围,怒道:把我的钗还回来。
    胡一青盯着那近在眼前的蝴蝶:都说了已经打磨了。
    那也还给我,我再找人弄回去。
    可是,又被于四白借走了。胡一青慢慢吹开蝴蝶,他的炉子堵了,拿去掏废屑了。
    拿我戴在头上的东西掏炉子?栾三皂怒吼,声音穿破大殿,于四白你给我滚过来!
    于四白当真是滚进来的,手里还攥着那根锁魂钉,他正掏着炉子,乍然听一声叫喊,手一抖刺破了进气口,炼丹炉子又炸了。
    被炸进来的他也很恼怒,爬起来揪着栾三皂的头发吼道: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把珠钗还给我。
    不还。
    你陪我炉子
    不赔!
    三个人打成一团,蝴蝶、法器和各种毒药乱飞,刚修葺好的魔族大殿再度遭殃,庭柱顶梁被飞针法器刺得到处是坑,桌椅又被砸坏了不少。
    阿酌终于看不下去,喊道:你们别再打了。
    没有人能听得进去,几个护法为一根珠钗打红了眼,谁也不愿意认输,眼见又数只枯梦蝶直直逼近胡一青,而胡一青正扬着一把大砍刀朝于四白脖子上落,于四白则捏着栾三皂的嘴灌毒气。
    情急之下,阿酌抬起挽风箭对准那些枯梦蝶,猛地一松手,银色箭羽从三人面前穿过,将枯梦蝶全都钉在墙上。
    他再一掀鱼尾,把那砍刀扫成碎片,又咬唇逼出几滴泪,弹指挥出,眼泪侵蚀毒气,叫它没机会蔓延。
    三个护法一时呆愣,栾三皂反应快,迅速朝他放出无数枯梦蝶。
    蝴蝶在阿酌身边飞了一圈后,却忽而齐齐掉转方向,将他三人围住,困在了庭柱边。
    栾三皂再催动枯梦蝶,却发现他们不听自己使唤了。
    三人不敢乱动,惊愕看向阿酌: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阿酌恢复人形走过来,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就是觉得你这些魅术,我似乎也会用,就试着哼了几句歌,控制了一下它们,果然可以。
    栾三皂还是不明白。
    于四白想到了什么:你忘记了鲛人族本来就会魅术,很早以前,鲛人对月而歌吸引渔人,他们的歌声能够魅惑人心,你这点伎俩,在他们面前不够瞧的。
    栾三皂一惊:我想起来了,我们现在学的魅术都是从鲛人族记载的残本上了解的。
    他知晓自己控不住这些枯梦蝶了,连忙向阿酌讨好笑道:你是祖宗,前辈,你让这些蝴蝶放过我们吧。
    不敢当。阿酌坦言,我方才问的话,你们还没有正面回答我。
    你他正要发火,于四白赶紧劝,他的魅术能反控制住你的枯梦蝶,眼泪能腐蚀我的毒药,那鱼尾还有那么大的破坏力,胡一青的大砍刀可是一下就敲碎了咱们别惹他生气。
    旁边胡一青才从砍刀碎片上挪回眼,点头道:我的砍刀可是用上了万年的玄铁做的,怪不得鲛人族当年为祸人间,仙门齐齐出动都对抗不了,后来还求到我们尊主头上,看样子,他们一族天生有强大的力量。
    可是栾三皂不服气,我怎么听说现在流落在外的鲛人都是受欺负的,真有本事,怎么会被欺辱?
    强大力量是天生的,但后天未必能激发,他们原本性子都温顺,也没什么本事,后来不知道被什么激发才造成祸害的,而咱们碰到的这位,大概好巧不巧,关键时刻能力可以被激发出来。
    对啊,更巧的是,他这些能力,好像专门是克制我们的。于四白无语道。
    尊主可真会挑人。栾三皂抿抿嘴,三个人以密语相谈,阿酌耐心等待了须臾,又问,我问的话,怎么说?
    他们面面相觑:你您问什么来着?
    阿酌看向胡一青:我问你们,是不是都想争夺尊主之位?
    啊?三人脸色都变白了,不敢不敢,打死也不敢。
    希望你们说的话是真的,这魔族尊主之位,将来会有人坐。
    这他们狐疑须臾,又小声嘀咕,什么意思,该不会是,他想当尊主吧?
    不会吧,他不是跟我们尊主很好么,他要夺我们尊主的位置?
    阿酌听不到他们的谈话,继续道:我提前向你们透漏一下也无妨,此人将来自照砚山。
    他不就是照砚山的么,果然是这样,他想夺尊主的位置,尊主这是引狼入室啊。
    对对对,咱们不能答应。
    可是胡一青迟疑,尊主闭关前交代,他小师弟一切吩咐我们都要听。
    那是尊主不知道他家小师弟有这个野心啊。
    对,不能答应。
    三人商议好,正欲回话,又一瞥眼前境遇,那些话堵回喉咙:咱们现在跟他有商量的余地么?
    偷偷传音给颜双红。胡一青出主意。
    一道传音符悄悄飞出,不一会儿颜双红就来了。
    她兴匆匆地往前走,三个人使劲地使眼色,她置若未闻,径直走到阿酌面前,打开一幅画道:姜小仙师,你觉得我这副星河图画得怎么样?
    阿酌此刻无心赏画,敷衍回道:很好。
    那可有需要改的地方?
    额你这个其实应该用水色颜料,最好别用石色,水色透明且没有覆盖力,能够调和,将星空绘制出层次感,石色颜料都是矿物中提取的,无法调和啊。
    有道理。颜双红郑重点头,我说怎么觉得有些别扭呢,我这就回去重新调色。
    她拿着画转身,走回那三人面前时,才想起来:你们喊我过来干嘛?
    三人惊愕:传音符里不是说了我们有危险么,速来救人,你没听见?
    哦。颜双红望着他们周身的枯梦蝶,听见了,你们自相残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回头朝阿酌看,姜小仙师总不会害你们吧?
    就是他就是他
    颜双红瞧着手上的画:我不信。
    阿酌道:的确是我将他们困住的。
    颜双红这才收了笑意:什么意思?
    他想当尊主。胡一青密语道,快把他制服。
    颜双红半信半疑:和我一样喜欢画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她不出手,但瞧着这三人表情挺认真,思量须臾,密语回道,我先去禀报尊主,看他怎么说。
    她找了个理由离去,在景樽进秘境的地方点了一道白烟。
    秘境里听不见外面动静,但这由神树树脂生成的扶桑烟燃烧可以传进去,这也是他们之前商议好,若有急事就点。
    果然不一会儿,景樽便在面前现身,颜双红把那三人的情况说了一说,不安地补充:姜小仙师应该不会有这个心的吧,他们是不是误会了,尊主你不会要把你师弟怎么样吧?
    她现在对阿酌的印象非常好。
    景樽淡淡地笑。
    颜双红更是惶恐:尊主,好歹他也是你师弟,你不要赶尽杀绝啊。
    景樽抬眼,怪异地看她。
    颜双红觉得这眼神从未见过,更害怕:尊主,您饶他一命吧。
    景樽低头看看自己,奇道:我的样子,像是在生气吗?
    啊?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想要什么,倾壶山有的,都可以给,此话我明明已经跟你们说过。景樽挥挥袖子又要进秘境。
    颜双红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儿才再度确定:尊主之位也给?
    给。说话间,景樽已经消失不见。
    颜双红把这话带回,另外三人惊到忘记自己身处困境,一时愤愤不平,争了这么久,结果尊主突然回来了,他们什么都没落到也就罢了,而现在尊主还要把位置让给一个仙门小弟子?
    他们不服气,一个个在心里盘算着要造反。
    这心思盘旋了一会儿之后,待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被困着的时候,那些不平无奈缓缓消散:不服气又能怎么办,打得过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尊主这么看重他小师弟,没准以后是要接来魔族过日子的,那么这俩谁当尊主都一样,总之,再怎么折腾,轮不到他们就是了。
    这么一想通之后,轻松了不少,他们纷纷含笑向阿酌道:答应答应,您说的话我们通通答应。
    阿酌点头,抬手解开了对他们的牵制:那你们说话算话。
    算话算话,属下们明天就给您置办行头。几人趔趄往外跑,跑了许久后见周边无人,于四白大喘着气道,现在的情况,是不是说,咱们有两个魔尊,以后两位的话我们都要听?
    胡一青瞥了他一眼:咱们本来就已经在听两个人的命令了,尊主不是说了么,他小师弟要什么给什么。
    可问题是,掌令只有一块啊,这掌令谁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