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作品:《孕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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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贵神速。昨日圣旨一下,京畿驻军被抽调近一半,连夜整军,押送粮草先行北上。紧接着皇帝下旨从全国各地继续征调粮草兵马,运往京城,继而押送前线。
    无奈天公不作美,军队出城时,恰好赶上雷电交加、暴雨倾盆。人还未走出多远,雨水已然沿着盔甲间的缝隙渗透进了内里,又湿又重,好不狼狈。
    京城有好事者因此聚众占了一卦———此战必败。
    军队出征本该由钦天监先择良辰吉时,可此次战事事发突然,京城流言越传越盛,皇帝无法,只得让钦天监临时补了一卦,说这是上天都来助力的好兆头,我军必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又把那聚众占卜的人以闹事的名义扔进了大牢,软硬兼施才堵住了悠悠之口。
    京城之中人心惶惶,接连几日,路上的行人都减了不少。
    外头如何热闹元卿不大知晓,关起门来,日子还是自己过的。沈筠斋平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人一下子闲下来,元卿怕他无聊,继而多思忧心,因此这几日总是带上女儿去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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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得清闲,沈筠斋索性从书房搬去了晒书堂,白日里静下心读书,恰逢雨天,推开窗,就能欣赏雨打莲叶的景致。
    老远听见女儿的笑声,沈筠斋合上书,下楼去接妻女二人。晒书堂三层楼高,楼梯修得窄小,不大好下脚。
    沈婉意一来,意味着他这一下午的清净也没了。沈筠斋将他的宝贝孤本藏好,免得女儿兴致大发拿它们作画。女儿似乎对笔墨纸砚格外喜欢,拿着一支毛笔蘸了墨水,就能玩上许久。
    今日也是如此,只是更安静些,对着窗外的雨打莲叶图作起画来。锦鲤还看不出来锦鲤的模样,莲叶却有三分像了。画好了先抬头看娘亲,等着娘亲夸奖。
    元卿日日陪她,女儿自然和他更亲近。沈筠斋不吃味,却多了个心眼,从怀中拿出他昨日刻好的一枚小印,印上方的玉麒麟穿了孔系了红绳,戴在胸前正好。
    沈筠斋按了红泥,握着女儿的手印在宣纸一角———沈婉意作。
    小丫头果然喜欢,抱着自己的印章不撒手,饶有兴趣地研究那奇形怪状的浮雕,拿着毛笔去描。
    “这是婉意的名字。”元卿指给她看,“婉、意。”
    小姑娘头一回想到这个问题,仰头眨着大眼睛问:“婉意为何叫婉意?”
    “好听。你爹爹取的。”元卿对答如流。
    沈筠斋看了元卿一眼,他哄他的也信了。
    沈筠斋不愿毁了女儿的“墨宝”,另拿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沈婉意三个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若不是被禁足,他又如何有机会享受这样的天伦之乐?
    “爹爹教你写。”沈筠斋握着女儿的小手,一笔一画地教。“女、宛、立、曰、心。”
    婉意。
    婉转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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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寂了有段时日,京城的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每日上朝,大臣们讨论的都是要紧的边疆战事,那道参庞缓的奏折早不知被皇上扔去了哪里。
    庞府的后门低调地抬进了一位新姨娘。可无论如何低调,隔着一道墙的沈府也能听到响。
    风水轮流转,夫人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小桃这些日子都恹恹的,沉默得很,原是那样好动活泼的性子,一下子安静下来,元卿倒有些不习惯了。想放她出府去散散心,她却说不想去。也是,大人当廷被贬斥,沈府下人们这些日子出门都低头走路。
    “去吧。天气冷了,去买两身新衣裳,你们一块儿去。”元卿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银子给她,怕她还不想去就接着说,“你们整日里垂头丧气,被大人看见了该怎么想?去吧,还剩的银子去桂溪堂给我买一盒糕点回来,我想吃了。”
    元卿这样说了,小桃她们只能领了情。到底年纪轻,出了门,看了新鲜热闹,烦恼也都抛到脑后了,买了新衣裳,又用月钱买了新的首饰水粉,一行人嘻嘻闹闹地去桂溪堂买糕点。
    只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恰好就在此处碰上了冤家。
    “哟,这不是小桃姐姐吗?”
    小桃止住嬉闹,腰杆子挺得直直的,眉眼弯弯地笑着认出同她搭话的人,是吴氏身边的大丫鬟,叫叶子的,还有两个也是熟脸,是庞乐妍房里的丫头。
    “妹妹。”小桃在外头很能拿出主母身旁大丫鬟的气派来,温温柔柔地朝她笑笑,只等她发难。
    “好长时间不见姐姐了,姐姐今日终于舍得出来,不然妹妹我还要担心,圣上只是禁了沈大人的足,还是妹妹听差了,连沈府下人的足也一同禁了。哈哈哈哈哈…”叶子一席话逗笑了庞府一众下人。他们平日里碰见沈府的下人,也总是不自觉比他们低一头,现在沈府失了宠,碰上这样的好事,哪能不幸灾乐祸的呢?
    小桃板着脸,余光扫了一眼左右,具是低头不答的模样,一点儿血气劲儿都没有,给夫人丢人!
    “妹妹笑得如此开怀,不知道吴夫人是不是也能笑得出
    “怎么了?”元卿不解,让她起来,素来都是她给别人委屈受的,谁还敢委屈了她?
    “小桃姐姐…我,我得回去了,还要去申姑姑那里交差的。百灵告退。”
    “你是何人?我教训下人关你何事?这是婢女的房间,快滚出去!”
    “她这样欺负你你还忍她做什么?”百风想不通,“你进去…换身衣裳。然后我带你去找夫人评理。”
    “你啊,长着嘴就是为了吵架的,不知道怎么那么毒。”
    百风于是破门而入,只见一个姑姑打扮的人扯着小姑娘的头发,发髻扯散了,披头散发的,小姑娘强忍着泪水,咬着嘴巴不叫出声来。
    元卿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个叫百灵的小姑娘来,当下便要小桃寻她过来。
    一动一静,正好治治她。做姐姐了,说不定就知道轻重了。
    百灵慌慌张张的,拦路撞到了人也不知道,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走,我带你找夫人说理去。”
    “夫人,奴婢气不过那些贱人那样败坏您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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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这庞老爷的妾是抬了一房又一房,姐姐真是替夫人担心啊,这唯一的一个姐儿再嫁了人,年纪也大了,怕是庞老爷连正房的门都不愿意踏进去了。到那个时候,吴夫人的日子可怎么熬?怕是有儿子的妾室也能越过去了。真是辛苦妹妹了,这主子有气只管往我们做奴才的身上撒,幸好我家夫人性情是个再和顺不过的…”小桃越说气越顺,又故作惋惜地看了看那两个小丫头,“你们啊,也别只想着眼前,庞老爷可是名声在外,前些日子庞府湖里不是才捞起来一个。这偌大的庞府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冤魂啊,这下一个又要轮到谁啊?只是不知道庞老爷前些日子请的道士高不高明,这是驱邪还是招鬼,谁又能分得清呢?只能说做人多生些善心,风水轮流转,保不齐明日又转到你我身上呢?坏事做尽了,晚上出门怕都是要撞见鬼的。庞府阴气重,我劝妹妹们还是多多阿弥陀佛,行善积德才好。”
    在小桃看来,做正房主子跟前的丫头比做粗使丫头不知好了多少,月钱银子多了,还不用看人眼色,夫人又好相处。
    还没出阁的姑娘家,太牙尖嘴利了,他都怕不好给她许人家。年龄不小了,稳重都是在人前装出来的,骨子里太浮躁,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你也是下人,沈府有沈府的规矩,何时轮到你这个奴才作威作福?”百风上前一步,同女子据理力争。
    百灵看了一眼屋内又气又惊,盯着男人活像要剐了他一样的女子,垂下头诺诺地说:
    “百灵,夫人叫你呢。”小桃挺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笑嘻嘻地朝她透露,“估计是想让你去做贴身丫鬟!”
    小桃找到百灵时,她正在后院洒扫,院子里就她一个人,小姑娘把袖口系紧,露出细得有些怕人的手腕来,踉踉跄跄地拎着一桶比她还要重几分的水,小桃赶忙过去帮了她一把。
    “他是你什么人?”姑姑打扮的女子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将百灵扯到跟前,“难不成是你的小情人?好啊,小骚货,小小年纪你学会勾引男人了,我今儿非打死你不可!”
    “姑姑…姑姑我没有…”
    也正因此,百灵拒绝时小桃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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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风以为她只是怕掌事的妇人。
    小桃说得阴森森的,听得那两个小丫头具是一抖。
    躲在门口,百风听见两人窸窸窣窣地说话,说话内容听得并不真切,只是说着说着,有打骂声,声音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小姑娘细微的哭声。
    叶子见说不过自己,恼羞成怒,就指桑骂槐地骂夫人。说是因为夫人善妒,又仗着娘家的地位,所以沈大人才迟迟不敢纳妾。还说若是沈大人看上了府里那个婢女,那婢女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明里暗里都说是夫人做的。
    “嘶…”百风边揉心口边回头,小丫头有几分眼熟。既是他分内之事,加之又有好奇的私心,百风轻手轻脚地跟上去,见她七拐八绕进了下人的屋子里。
    分明就是胡说八道!她们家夫人怎么会做那样的事!说不过她就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就给她站住…
    元卿好气又带几分好笑地训了她一通。名声的确重要,但这些风言风语都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也值得她拼命。
    “她…她是我姐姐。”
    百风看她哭得眼泪汪汪,像是下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似的,懒得和这泼妇多理论,百风上前,用剑鞘打了那女子手腕,她便痛得缩成一团,百风趁乱将快要哭死的小可怜拉到一旁。
    “我…能不能不去…”百灵环住自己缩在柱子后面,可怜兮兮地小声哭着说。
    “要不是她们拦着我,我林小桃今天一定要撕烂这群长舌妇的嘴!”
    元卿听着两个小丫鬟绘声绘色地讲她们小桃姐姐是如何出尽风头的,越听胸口越有一股气,见到小桃的人,他还没开口责骂,小桃倒先跪在他脚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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