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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春风不改月湖》 “你都叫我‘好亲婆’了,我还能不答应你?”阿婆拍了下她的胳膊,“小滑头。”
周末两天宣佳楹哪也没去,在家里陪老人。昨晚哄完人,阿婆拉着她在镜子前比了比身高,佳楹已经比她高出一个额头了。
她问她现在多高了。
佳楹回一米六八。
老太太哎呀一声说:我年轻时也一六八呀。
再瞧瞧镜子里的模样,哪还有年轻时的风采,她唉声感叹:老咯,真的老咯。
宣佳楹扶着她的的肩膀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喉头涌上几分酸涩。离近了些,阿婆那一头的黑发也不知在何时染白,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上中学有回感恩节老师留作业,要写一篇关于爸爸妈妈的作文。而宣佳楹却写了她的阿婆变白的发丝是白炽灯下为我缝衣的白线头,充满褶皱的皮肤是起早贪黑来来回回揉搓的面筋。她把她的全部奉献给了这个家,我会永远爱她,连带爸爸妈妈的那份一起。
这篇作文原应该只有佳楹自己和老师知道,后来老师破天荒给了个高分,在家长会上朗读了她的文章。宣佳楹站在窗外,看见阿婆坐在她的位置偷偷抹泪。
这是她头一回见到她哭。阿公走的时候,她都没见她哭过。
也许她是有哭过的,只是没在她面前哭而已。作文的末尾她没有写到连带阿公的一起,因为阿公对她的爱无需她传达,阿婆也能感受到。宣佳楹曾有幸瞧见过一次,阿公给阿婆写了一大摞的信件。每月一封,封面均是“沈秋浓亲启”。沈秋浓,是阿婆的名字。
有时候宣佳楹实在想不通,这样相濡以沫的两个人,怎么就生了她父亲这么个不修边幅的儿子。
到如今,这问题依然是个无解之谜。
宣佳楹和阿婆买完菜从小区隔壁的菜场出来,阿婆突然八卦问:“你现在和那男小孩谈得怎么样啦?”
“什么怎么样呀,就那样吧。”她刚回完微信消息,对于阿婆这问题有点莫名。
她最近看手机的次数增多,老人家自然而然就归根结底到了医院的男孩子身上,她挽着宣佳楹往前走,“那小孩阿婆看着不错,不花哨也没坏心眼,人还漂亮标致,你们要是谈恋爱,阿婆保准第一个同意。”
“这都哪都跟哪。”她这思维跳跃的让宣佳楹有点跟不上,“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
“主动!你得主动啊!现在这年代不兴矜持内套了,”阿婆误解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跟她一样是喜欢那男孩的,只是不知如何增进感情。
她恨铁不成钢说:“你主动了,故事不就来了吗?这八字还要什么撇呀,它直接自己就给你写好了。‘八’扩充一下是什么,那不就是‘恋爱’的‘恋’吗?”
“”宣佳楹的后脑滑下无数黑线,从没想到有一天阿婆会操心起她的感情状况来。
老太太喋喋不休,说起这主动啊,她是最有发言权的了。她给她传授年轻时追阿公的那套法子,末了问她:“听懂了没有,你就跟着我的秘籍来,保准把那男小孩拿下。”
“懂了懂了。”宣佳楹一边敷衍,一边在微信上给羌梨实时播报她家老太太的恋爱观有多么前卫。早知道这样,她高中早恋也不用瞒的这么辛苦了。这不白担心么。
消息发出去两秒后,她接到了来自省外友人满屏的“哈哈哈哈”攻击,以及笑不活了。
宣佳楹把手机揣进兜里,掂量了两下手上的袋子,拎的久了分量还挺沉。
一路走来不少人与阿婆打招呼,她就跟领导人下乡视察似的一个个笑呵呵地摆手回了过去。这厅里厅气的小模样,不知看了多少国家新闻。
两人提着菜散步到家楼下,绿化带两边各种了一排银杏树,大门口的树下围坐了圈老头老太打麻将。其中有个李阿姨瞧见她们,提高了音量跟宣佳楹道:“小细娘啊是谈男旁友啦,前天夜里我看到辆车特地送到了这楼下来。”
李阿姨年轻时是村里合唱团的一员,此时掐着嗓音以为自己还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她刚才嚷的那一嗓子,恨不得全小区都听见宣佳楹晚上被一个男人送回家。
“谈啥男旁友啦,这不好乱讲的哟,明明是网上约的滴滴呀。”阿婆坚定不移的向着自家孙女。这原先是宣佳楹为自己晚归,用来应对老太太随便胡扯的理由,没成想误打误撞派上了用场。
晚上,宣佳楹躺在被窝与程景和诉说这事。
那李阿姨总是不安好心,从她小学里被传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开始,再到说她是招蜂引蝶的花仙子,各类反面言论层出不穷。沈秋浓那里接到的好心人举报,比在学校教书时收到的小报告还要精彩纷呈。
不知不觉间,宣佳楹发觉自己发了好多牢骚,一眼望去屏幕上的绿色框框占了大半。对面大概在忙,最新的消息还没有回复。
她这时候倒觉得难为情了,上齿咬住下唇,指尖上下滑动自己的聊天框,这时候再要撤回已经来不及。胡乱滑了一通,不小心点到了程景和的头像
我拍了拍“程景和”。
紧接着屏幕上就跳出了来自程景和的微信通话提示。
“抱歉,刚才在开会。”他向她解释信息回复慢的原因。
宣佳楹听见他那里人声嘈杂,分不清有多少人,他们各执一词,为了争辩一个问题吵得不可开交。但这没有持续太久,电话那头逐渐安静下来,只留下了男人轻微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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