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老油条，陆非和宋冉冉都没有掩饰对对方的厌烦，他们也没想着去劝，只想着只要他们不影响拍摄就相安无事。
    众人在沙发上坐定，曹导就开始给几人灌鸡汤。
    一盆接一盆。
    曹导说：今天叫你们过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提前让你们认识认识，明天就开始正式培训，希望你们能认真对待。别人在温暖的室内，我们在寒冷的室外，这叫梅花香自苦寒来，不做娇弱的大棚花。
    明川和念薇都是老戏骨，是前辈，在剧本方面多指导他们几个，争取早点培训完正式开拍。曹导说：现在天气寒冷，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冻成冰块，可不是有句话说早死早超生吗？我保证，等这部电影拍好了，让你们一人再捧一个奖杯回去。
    顾明川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相似的话，他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他差不多能背下来了。相信再来两遍，他应该可以倒背如流了。
    当然，贺岁片贺岁，能在过年的时候上映电影给家家户户带来欢乐，也是值得高兴的。想想，到时候陪着家人在电影院看你们主演的电影，成就感是不是很足？听着到处都有粉丝念你们的名字，夸你们演的电影，成就感是不是更足？
    顾明川嘴角抽搐：曹导，您这是现在就通知我们，务必在电影上映的时候去贡献几张电影票了？您这也太小气了，几张电影票都舍不得送？
    曹导眼珠子一瞪，他的意思怎么就被扭曲成这样了？
    他分明是在用鸡汤温暖他们的心，怎么就成了小气了？
    冯念薇靠在沙发上，白皙的手指摆弄着胸前栗色卷发，语气慵懒道：补充一句，奖杯哪里那么好捧，曹导是太看得起我们，还是太看不起别的演员？不要说得跟探囊取物似的简单，免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曹导：
    他好不容易熬好的鸡汤，为什么要在里面撒毒？
    说着，冯念薇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陆非，继续道：对待新人，要教导他们的不该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稳步前行吗？直接画这么大的饼在他们面前，是要他们学会望梅止渴吗？
    曹导：
    这场谈话还能不能好好的进行下去了？
    陆非端着纯良茫然的表情忍笑，他觉得曹导大概可能已经被顾明川和冯念薇怼得想原地爆炸了。因为，相似的话语，相似的情景，是曹导每次培训前的必备功课，参与次数多了，就索然无味了。
    鸡汤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曹导深吸两口热空气，微笑着看向陆非：小陆，你告诉我，你想不想演好电影？
    陆非表情茫然了几秒钟，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导演突然就把目标放在他身上了，他点点头：想。
    曹导满意的笑，再接再厉：那你再告诉我，在演好电影的前提下，想不想捧个影帝奖杯？
    陆非继续点头：想。
    坐在陆非对面的宋冉冉发出不屑的嗤笑声，她不知道陆非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楚离看上了，从而进了曹导的剧组。但是，在各路影帝老戏骨的碾压下，想在短时间里拿到影帝奖杯，还不如现在就洗干净躺床上做梦。
    曹导轻描淡写的瞥了宋冉冉一眼，说道：说的好，人么，就该要有梦想。有了梦想，才会知道要怎么去实现梦想，是不是？
    陆非点头：是！
    曹导说：所以，尽管夺取奖杯的路上千难万难，我们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对不对？
    曹导竭尽全力的忽悠，让顾明川和冯念薇已经不忍直视。
    叶翰倒是想附和几句，但导演看都没看他一眼，再加上影帝影后那明显不赞同的模样，让他附和的心思很快就歇了下来，看着新人在导演面前表演。
    随着陆非和曹导说的话越来越多，陆非对曹导的话越来越赞同，叶翰的心中不自觉升起一种感觉。就是陆非的实力并不足以担任第一男主角，他之所以被曹导选中，不过是因为他拍对了马屁。
    说不定陆非和曹导还有亲戚关系。
    不然曹导怎么会对一个新人如此温和在意？
    越想，叶翰就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看向陆非的目光也在不经意间带上了几分轻视。
    第60章
    在场把注意力放在叶翰身上的基本没有, 在加上他的情绪表现得极为隐晦，倒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对陆非的鄙薄与不满。
    叶翰此人，不是名门贵族出生, 相貌中等偏上, 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绝对占不到优势, 在演技唱歌等才艺方面的天赋也不是很高，之所以能从金字塔底端一步步爬到现在, 靠的也是他不懈的努力, 以及八面玲珑的心性。
    陆非的存在, 仿佛就是为了打击他而存在的。
    他相貌出色，就算是在才艺方面没有多少天赋，他也能凭借着这张精美无暇的脸吃颜粉饭，如果还有公司肯为他包装营销，成为圈子里的顶尖流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相貌出众也就罢了, 偏生他还是以曹导贺岁片的男主角身份出道的，不管这部电影会不会真正火起来, 就单有顾影帝和影后为他搭戏，他的未来也堪称明亮。
    所以，两厢对比之下，叫他怎么能不嫉妒呢？
    都是人，一个平步青云, 一个得必须在泥泞中挣扎才能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人和人的差距, 怎么能这么大呢？
    叶翰心中愤愤难平, 面上却不得不带着矜持的微笑，努力让自己参与进导演和顾影帝以及冯念薇之间的话题。
    曹导给众人灌了一锅被顾明川和冯念薇联手撒毒的鸡汤，只觉得心疲力竭, 他看了眼时间，比往常的鸡汤时间还短了许多，他也不打算继续灌了，免得真的被反弹。
    接下来两周你们就好好磨合，两周后剧组正式开机。曹导摆摆手，中气还是很足：剧组别的演员，有和你们关联戏份的，你们自行找他们联系相互了解，我希望电影开拍的时候你们已经能够处理好相互之间的摩擦了，我不希望有托剧组进度的存在。
    你们的演技都是不错的，所以在别的演员有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希望大家能够相互帮助，不要藏着掖着，都同心协力拍出最好的电影。明后年的电影节，不说国外电影节奖项，至少国内的电影节我们是要横扫的。曹导继续道。
    倒不是他想严苛要求剧组演员，而是剧组实在不太富有，在每分每秒都有金钱燃烧的剧组，不提高拍摄质量和进度，恐怕他这部电影就真的要成为电影史上最坎坷的电影，也毫无疑问的会成为电影界的笑话之一。
    在电影还勉强有救的时候，他还是想争取把电影拍好的。
    要知道现在《福寿无双》剧组已经被戴上了凶组的高帽子。
    曹导在知道这点的时候也不是不抑郁的，但是谁让剧组真的死了人呢？死的还是有可能成为华国影视界里程碑的影帝陆非，他的粉丝横跨大江南北，遍布大街小巷，影响力可见一斑。
    刚出事儿那会儿，剧组被他的粉丝喷成落水死狗，刀片烂鸡蛋更不知道收到了多少。投资商在在压力下纷纷撤资，少有的几个顶住压力没有撤资的，却在不停的压榨剧组，让剧组更加的举步艰难。
    想起过往，曹导就忍不住使劲抹几把辛酸泪，剧组能撑到现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说了几句，曹导挥手说道：行了，该说的我也说得差不多了，再说你们也该不耐烦了，都先回去休息吧。对了，小陆先等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你说。
    冯念薇下意识的朝陆非看去，在曹导单独留下陆非的时候，她就知道曹导大概是想和陆非说什么。见陆非满脸的不明所以，她眼神微黯，抿着唇起身，一言不发的走出房门。
    顾明川左右看了眼，笑眯眯的说道：曹导，别吓着小朋友了。冯影后可是说了，咱们剧组难得找到像陆小弟弟这般养眼的，要是吓跑了，冯影后生气故意不好好演戏怎么办？
    冯念薇能猜到的，顾明川又如何猜不到？当时陆非那件事，是他们谁也想不到的，也不想
    看到的。那件事给剧组带来的影响，便是剧组里的演员至今都对陆非两个字缄口不言。
    曹导瞪他一眼，不耐道：赶紧滚，赶紧滚，老子不接受潜规则，这里不欢迎你。
    顾明川无奈的耸耸肩，双手抄在兜里，懒散的出门。
    叶翰和宋冉冉对曹导要对陆非说什么没兴趣，一个自以为是的猜测，一个则是对仇人的漠不关心。
    很快的，曹导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曹导和陆非。
    陆非沉稳安静的坐下沙发上，等待曹导的下文。
    果然，曹导在斟酌了几秒钟后，开口道：小陆，你的表演方式我看着很眼熟，有人教你表演么？
    陆非对曹导的问题并不觉得诧异，每个演员都有属于自己的表演风格和方式，有的是自己摸索出来的，有的则是通过模仿学习而来，还有是本身天赋带来的。
    陆非的表演方式，是三者兼顾，所以形成了他所独有的表演精神。这是别人难以模仿的，毕竟画虎画皮难画骨，熟悉他表演的人只要通过前后对比，很容易就能发现相似乃至相同点，这些陆非并没有刻意模糊。
    陆非寄给曹导的《余晖》终幕，也是用他特有的表演方式演绎的，与他前世寄给曹导的视频相同。只要通过对比，轻易就能发现其中相似的影子。
    陆非沉默片刻，还是摇头：没有，我自小就喜欢看电视电影，也喜欢观察周围人的表情。
    对陆非的话，曹导显然是不相信的。但是陆非不承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逼他承认他非得有个老师。
    他似是不在意的颔首：那就让你的演技稳定发挥，只要稳定在你寄给我的《余晖》程度就可以了，能吗？
    陆非嘴角微抽，还稳定在《余晖》终幕程度就可以，他倒是想问曹导，现在影视界的新生代演员里，有多少人能够超常发挥表演出《余晖》终幕的？
    真把他当成的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了？
    陆非为难的说：可能有点难，不过我会努力的。
    菜鸟么，就要就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曹导意味深长的看着陆非：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了。
    陆非默默点头，与曹导约定。
    曹导心里其实是不平静的，作为导演，他对好视频自然是记忆悠长的。陆非寄给他的视频，他几乎在看到的刹那就想起曾在哪里看过，两者几乎相同的表演方式，如何能不让他起疑？
    对影帝陆非，他说不清是歉意多，还是遗憾多。
    所以，对这位与影帝陆非拥有着相同名字，和相似的表演天赋的少年，他愿意给予他机会，让他的成长之路平坦一些。
    想起影帝陆非，曹导的心情又沉重了些，但该让陆非知道的，他还是要提前告诉他，免得将要发生的事情让面前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猝不及防。
    曹导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两口，呼出的缭绕烟雾萦绕在他身边，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虚幻。
    《福寿无双》剧组其实成立了很长时间了，影片的拍摄也早就过半。可是在几个月前，发生了一件让整个剧组都天翻地覆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过，就是影帝陆非意外去世。曹导声音沉闷：当时，我们都在赶拍摄进度，想要在过年前把电影全部完成上映，几乎所有演员都在连轴转，陆非和顾明川冯念薇也不例外，累的时候就在剧组小憩片刻
    曹导不急不缓的说着当时的情况，他的声音在逐渐沙哑，眼眶在慢慢变红，不知是因为悲伤还是因为被烟熏的。
    陆非安静的听着，当时的事儿他是亲生经历的，曹导说的这些他都知道，但他没有打断曹导的话，他想要从曹导的话中找出能证明他的死不是意外的蛛丝马迹。
    在拍摄前，我们明明把每件道具都仔细检查过的，可谁也没有想到那盏吊灯就那么掉下来了，还正落在他身上。曹导涩然道：小陆，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产生恐惧而退却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剧组艰难，作为顶替了陆非位置的你更是不容易，你以后要面对更多的质疑和谩骂，我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影帝陆非在上升期死亡，在多数粉丝心中，他早就被羽化成神。任何试图挑战的，都会受到他们毫不留情的奚落和辱骂。
    曹导不希望陆非活在影帝陆非的阴影下，至少不要因为已逝之人埋没天赋，折断翅膀。
    曹导的好意陆非怎么会不明白，他在决定饰演《福寿无双》主角的时候就知道他将要面对怎样的压力，但他总不能一辈子龟缩吧？
    陆非轻松笑道：曹导，您说的我都明白，您放心，我会调整好情绪，不拖剧组后腿。用作品来证明我也是有实力的，我就是我，不是谁的影子。
    好，我相信你，你
    曹导满意的点头，心里还是不好受，如果当时再小心点，陆非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没了命。
    前车之鉴的代价实在太大了。
    该告诉的，他已经说了，曹导拍拍陆非肩膀，让他回房休息。
    第61章
    陆非从曹导处获得的消息不多, 并不能让他拼凑出当时事件的可能事实，曹导当时也和他们连轴转，他休息的时候曹导正在指导别的演员进行拍摄, 他唯一比他知道的多的, 大概就是剧务组对道具的检验和在场人员的口供。
    依着剧组对他的死讳莫如深的状态, 他想知道警局对所有人的口供恐怕还有些困难，不过没关系, 总会有办法拿到的。
    从刚才曹导的口中, 陆非知道, 剧务组对道具的检查还是很严格的，从电影开拍到他的死亡，真正出意外的也只有他头顶上的那盏吊灯而已。
    陆非眸色幽暗，人性的恶毒让他没办法相信那件事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在真相出炉以前,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求证，以便为自己讨回公道。
    他小时候混, 长大了也不见得就变成了儒雅绅士，他不欠人，欠了必定要还。他也不喜欢被人欠，欠了他的，他势必要讨。
    所以, 暂且等着。
    所谓言行必果，只要有人动作, 定然不会没留下任何线索。他要做的, 就是把所有有可能推测出真相的线索联系起来，让那件事彻底的尘埃落定。
    陆非回到房间，也没有继续看剧本,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面记载了他出事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也记载了他的猜测。
    他把曹导的话挑拣出重点写在笔记本上，然后把他记载的前后笔记联系起来看了两遍，他的死亡不是意外的想法越发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