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芯穿着一身金丝牡丹赤色小袄裙,笑道:“可还是第一次来庞哥哥这书房。”
    庞诣看着她,笑着打趣:“蕙芯穿这身,看着倒是有几分待嫁新娘子的模样了。”
    蕙芯的未婚夫君宁竣,是齐国北疆人,家中也是做生意的,和蕙芯倒也是门当户对。
    宁竣本是因家中商铺之事来的原州,却和蕙芯因一次看戏结缘,两人互明心意后,宁家父母便来原州提了亲。
    进鹏佯装叹气:“可不是,所谓女大不中留,这丫头如今是日日盼着早些嫁过去呢。虽说宁家人皆和善有礼,在当地也颇有声望,只是这远嫁,我家祖母还是有些舍不得,总担心她没心没肺的被欺负,巴不得再多留她些时日教导教导才好。”
    蕙芯笑嘻嘻地剥了颗桌上的花生:“齐国公主,当今北梁皇后是我姐姐,原州首富是我义兄,我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谁敢欺负我?”
    庞诣笑道:“自然是没人敢,不过万一在齐国那边遇到了什么难事,都可去庞家商铺,在那儿,更是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三人皆笑了起来。
    “庞诣,你当真不和我们一道去?”
    庞诣摇摇头:“家中事情太多了,宗族祈福刚刚结束,堆了好多事未处理。”
    蕙芯恍然大悟:“对哦,庞哥哥家每年冬月都有宗族祈福……”她顿了顿,歪着头问:“那庞哥哥祈福时心中想的是什么呢?生意兴隆吗?”
    庞诣笑笑:“其实如今祈福就是让我家老爷子高兴高兴罢了,生意兴不兴隆,靠的更多还是自己。”
    接着,他转向进鹏:“我不去了,但你们可以帮我带些东西去上京宫中。”
    他要进鹏帮忙带到宫中的,是一个菜谱册子,还有一个……人。
    蕙芯接过庞诣手中的册子,不禁瞪大眼睛叹道:“这……一个腊月包,竟要如此繁杂的工序?”
    他点点头:“可不是嘛,不过如今店内卖的腊月包,做法也没有如此复杂了,只是想要吃最正宗的,还需得照此法来做才行。”
    进鹏笑道:“都说如意斋易了主,原来竟是你。”
    庞诣点点头,他几月前买下了如意斋,拿到了这本菜谱,只因菜谱里面记着的,是如意斋独一无二的招牌,也就是那腊月包的详细做法。
    而他让进鹏带着一同赴上京之人,是如今如意斋做腊月包手艺最好的厨子。
    蕙芯疑惑道:“可菜谱中都有如此翔实的做法了,还需厨子去宫中做甚?”
    庞诣笑笑:“宫中御厨毕竟没做过,只看菜谱,不一定能做出同样的味道来,所以第一次做时,还需得身旁有人指导才行。”
    毕竟他承诺过她,让她吃上每年如意斋的腊月包,若是味道有了偏差,那如何行。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进鹏见蕙芯若有所思,便问道:“怎么了?”
    蕙芯抬头道:“哥哥,方才庞哥哥从匣中拿菜谱册子时,我瞟到匣子里好像还有对面具,面具的样子着实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
    进鹏愣了下,面具吗……
    他其实也有所耳闻,庞诣坐稳庞家当家后,不少原州的人家都找了人去说媒,但庞家似乎都没应。
    人们只道庞诣估计还和以前一样,不愿早早安定下来,所以不急着娶妻。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笑了笑:“面具嘛,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样子,估计你在别处见过类似的吧。”
    庞家书房内,庞诣放下笔,打开匣子,看着面具,一时也有些发怔。
    他和雅芸的第一次见面,好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节。
    那时候,他刚当上庞家少当家,接手了家中的大小事务。
    庞家虽看着家大业大,外在风光无限,内里却早已混乱不堪。
    庞老爷子晚年愈发心善,收留了不少沾亲带故的投奔之人,这些人不光每月从府中领月钱,还时常在外打着庞家的名号招摇撞骗,这其中,就有他那个令人头疼的表哥。
    他那表哥在外顶着庞府的名号,这些年不知做了多少乱七八糟之事,而老爷子心疼自己女儿早逝,将对他姑母的哀思都寄托在了他那不着调的表哥身上,即便听闻他在外有些胡来,也从不忍心将女儿的独子扫地出门。
    而他的二叔三叔,因不满于自己手上分得的那些产业,也时常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不光如此,庞家身为原州首富,树大招风,近几年在江太守和各路官员的层层暗示下,每年打点出去的也不少。
    他如今接手了当家之位,先是试探性地做了些动作,他二叔三叔虽有些不满,但看他日日玩乐,依然一副浪荡公子不堪重任的模样,倒也没对他起太多戒心。
    毕竟,整个原州都知道,他是个纨绔。
    这日,他坐在流芳楼的二层,看着台上戏子咿咿呀呀,心中想的,却是如何将他表哥在东面做的那些好事,巧妙地捅到他祖父那里去,再兵不血刃地将他表哥经营的那些铺子收回来。
    所以直至戏演完了,他也不知那戏到底演的是什么。
    他本就不是来看戏的,他是来做戏的。
    戏完了便该离去,只是下楼时人本就多,却还有人在逆流而上。
    走在他前面的一个姑娘就被那逆行之人撞了肩膀,眼看着就要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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