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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似风吻玫瑰》 她清醒的日子总是很少,下次不知道是什么时间。
见她状态不错,林稚晚想尽一尽迟到十几年的心意,起身说:“我去买。”
外婆宽慰地点了点头。
林稚晚往出走,几步就顿住,回头。
那棵椿树离她越来越远,繁茂的枝桠交错着渐渐令人看不清。
她看到池宴替外婆整理了下毯子,外婆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浑浊的眼睛却很亮很亮。
像是给她前进的动力。
身后外婆还念叨着佛经。
菩萨不与法缚,不求法缚。
菩萨不与法缚,不求法缚。
林稚晚知道,外婆原谅了自己。
她也原谅了自己。
然而,她不清楚,世界上有种现象,叫回光返照。
李孃孃蛏熘早就搬走了,林稚晚从南到北跨了三个城区才将人找到。
回来的路上,她太匆忙,心思也乱,打包袋散了,汤汁淅淅沥沥淌了一路。
外婆和池宴早不在树下了。
她回病房,之前睡着的两位阿婆也醒了,月光照在外婆的床单上,只有孤零零惨白的光。
外婆去找妈妈了。
从此,这浩浩人世间,只剩林稚晚孤身一人了。
第42章 我见众生皆了了,而你是……
外婆脑溢血复发, 走得很快,没遭受什么痛苦。
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葬礼办得很快, 外婆活到这个年纪, 已经少有亲友在世, 前来吊唁的稀疏。
林稚晚没有想象中的悲痛, 宛若灵魂游离于身体之外, 对发生的一切冷眼旁观。
她看着外婆被送去火葬场, 看到闽州三日连绵的阴雨里, 灵堂里一片缟素, 白色经幡淋了雨水,厚重且沉闷。
有亲友来往,陈阿婆和池宴帮忙接待,寒暄, 她跪在灵柩前,脑子里空白。
就像是不知道是参加谁的葬礼。
她不相信外婆就这样离开了。
明明在几个小时之前, 她才刚刚原谅过自己。
混沌中又有几分清醒, 清醒地明白, 外婆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说原谅了她。
外婆想让她未来好好过。
可重新拥有到彻底失去也仅仅是一瞬间, 快乐太短暂,林稚晚无法让自己好过。
下葬那天, 阴雨不断,按照闽州的风俗,是要长子抬着骨灰的。
赵姝妹一生只有赵润词一个孩子先她去世, 只能林稚晚担任这项任务。
黑漆描金的盒子很重,重到林稚晚都感受不到外婆的重量,冷雨被风斜吹到她的手上, 她浑然不觉凉意,拖着骨灰盒底部的手指勾的很紧,很红。
眼神和身体一样紧绷着,像随时会折断的风筝。
池宴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替她撑起伞。
十一月闽州风凉,他将伞面朝着林稚晚的方向倾斜,自己黑色风衣的肩头暴露在雨幕里,淋得潮湿冰冷,几乎要结冰。
前面有台阶,林稚晚意识恍惚,池宴适时地提醒她:“台阶。”
林稚晚的睫毛急促地颤抖了两下,长久没说话,声音哑得厉害:“你冷么?”
她这两天很少说话。
池宴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林稚晚不信:“你看你的手都红了。”
池宴说:“你也是。”
林稚晚低头看了一眼,视线里最多的是装着外婆的盒子,压在胸口的悲痛袭来。
意识到自己碰到此时林稚晚最柔软的位置,池宴将手贴在她的手上,都很冰凉,分不出谁更凉些。
他类似于安抚似的搓了搓:“路滑,看着点。”
天边的云呈现铅色,兜不住沉重的雨水,像是坏掉的水龙头,墓园里树木苍茂,在阴雨里交错的枝丫透着几分荒凉。
退休之后,赵姝妹信佛,请来超度的僧人手手里的转经轮速度缓缓,嘴里呢喃着梵语。
直到主持让林稚晚把外婆放下,林稚晚才五感清明,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将失去外婆。
她曾经这样看着妈妈消失,然后是爸爸,如今是外婆。
这世界上与她有亲密关联的人终将一个个离开。
巨大的悲痛如陨石般砸在林稚晚的身上,几天积攒的情绪如洪水决堤般爆发。
她亲眼看着那一方小小的盒子消失,终于忍不住,跌跌撞撞到一旁,捂着胸口吐出来。
悲伤到一定程度是没有眼泪的。
她吐到昏天黑地,恨不得将苦胆都吐出来,可心里却不能有一一丝一毫的安慰。
周围的人声都变得遥远了,她身体撑到了极限,扶着树干缓缓要晕倒。
那一瞬间,她好像又清醒了一下,看到池宴朝她走来。
他穿着黑色的丧服,沉重的颜色也不能令他的英俊消减半分,他步子很大,很匆忙,在林稚晚晕倒的一瞬间,给人抱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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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昏昏,林稚晚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爸爸妈妈还有外婆都在,他们都站在明媚的春天里朝她笑。
林稚晚问他们最近还好么。
他们说他们能团聚就很开心了,只想来看看她好不好。
林稚晚说:“我现在不好。”
他们说:“你要往前看,你还有池宴,你会很好。”
这会儿,她只有池宴。
林稚晚恍恍惚惚醒来,已经是晚上了。
今天的最后到底发生什么,她都记不清,只记得最后池宴的那个拥抱,冰冰凉,却稳稳地接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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