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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长公主养崽成病娇》 虞清梧眼皮突突直跳,心想倘若现在边上有盏茶,她定泼到闻澄枫脸上叫他清醒清醒。
这讲得都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混账话,要叫祖宗听见,只怕太庙都得冒青烟。
而分明类似的话她从虞鸣瑄口中也听到过,小少年脸颊尚留些婴儿肥的影子,嘟着嘴朝她抱怨不想做皇帝了。彼时,对南越无甚家国情怀的虞清梧只觉挺好,用自损八百的方式扼死世家权贵,百姓日子好过起来便是好的。
可同样的话由闻澄枫说出来,她却本能地想摇头否决,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纵然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但就是不对。
再启唇的嗓音添了几分叹意,虞清梧问他:“你难道忘了,自己熬了多少年,受了多少苦,忍辱负重走了多少路才终于坐上这个位置?”
“我当然没忘。”闻澄枫看着她的眼神带有笑意,但在这一瞬却并不似方才柔和,仿佛忆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辛酸往日,说道,“可我也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踩了多少骨,被梦魇折磨了多少个日夜才终于找到你。”
这话音亦是乍听温声细语如和风吹拂春穗,可细品那不经意带出的颇重咬牙,便忽觉有飕飕凉意袭来。风将麦穗吹弯了,他精致眉眼犹如一束罂粟,极致美丽的外表下藏着侵略与剧毒。
虞清梧手掌抓着绒毯,她知道,闻澄枫这晌虽看似比寻常任何时候都温和,甚至瞧她的视线添有些许溺爱,但事实上,他心里是烧着一团火的。偏偏你没法知道火堆在哪儿,稍有不慎说错话,脚踩火焰,那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便如那日压她在软榻恶劣地要求侍寝般。
“姐姐,我早就说过的……”
“这一回,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你不想放弃自在日子,那就让我来舍。”
初春浅薄阳光钻过窗棂洒在说话人身上,落出他上半身倾斜影子不偏不倚倒映在虞清梧颈侧,皮肤似被轻柔抚摸过般,燃起一串痒意。
闻澄枫又重复那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虞清梧缩了缩脖子,没忍住驳斥他:“是!你既明白不可兼得,就该分清楚孰轻孰重,选哪个才最正……”
“嘘——”闻澄枫一根手指抵住虞清梧双唇,动作暧昧地将她未尽之言堵回嗓子里,带着几分不听劝的固执与顽劣,“我不想听你说大道理。”
“我抉择过了,舍弃天下,我当然有遗憾,史书上缺了浓墨重彩的丰功伟绩,但也仅此而已了。可如果失去的是你却不一样,我会发疯,会觉得每时每刻都是黑暗,每日每夜都是折磨。”
他说着收回手指,重重点了两下自己左侧胸膛,“还有这里,会痛得喘不过气。”
既然虞清梧不肯主动朝他迈步,那就只能由他向前,将路走通。哪怕退位另立的路很难走,哪怕这条路上荆棘丛生,浓雾迷眼,但他早已认定虞清梧是生命中的光,是他陷入深渊的救赎。
虞清梧被他纤长手指压过的嘴唇有些发麻,脑子却无比清醒,她委实没想到,闻澄枫居然会这般恋爱脑。
沉吟着想了想,哪怕明知闻澄枫不喜欢听,可有些道理也不得不讲。他执念深至如此,犹似倒刺扎进心脏,无论如何,解铃还须系铃人,得由虞清梧动手,一根根替他取出来才能好。
“闻澄枫,这世间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的,你只是习惯,啊——”
这次没被抵唇,而是腰身一紧,被强有力的手掌揽住撞进了一个怀抱。
不算浓郁的龙涎香悠然钻入鼻腔,龙袍上密密麻麻的金丝绣线磨得她脸颊微疼。
虞清梧听见头顶传来嘶哑嗓音:“有!”
像猛兽被掐住喉咙苦苦挣扎。
虞清梧被他紧紧按在怀里看不见闻澄枫模样,错过了那双素来漆黑的眼眸被赤色染红的疯狂:“姐姐,你之所以在面对我时,能这么云淡风轻,这么冷静地顾全大局,本质是因为你没那么爱我,因为我在你心里可有可无。”
“但你不知道,当我听说你葬身火海,那两年零五个月余四天,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也许吧,也许的确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他缓缓蹲下身,和坐在榻上的虞清梧平视,仿佛整个人都跪在她脚边,收敛眼底铺天盖地的酸楚,认真道,“可活得下去,不代表还想活。”
“奏折、卷宗、朝政,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没有温度的死物。龙床是冷的,春茶是苦的,饭菜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身边所有人都是提一下动一下的木偶。除了你,一切都无甚意义,活着也没意义。”
他就差说出,姐姐要走,便是想要他死这句话了。
虞清梧望着他蓦然沉默。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立场谴责闻澄枫的选择是如何不正确,如何不应该。
无他,只因有句话确是闻澄枫说对了。虞清梧没有经历过他的痛彻心扉,没有体会过他的苦不堪言。
说来惭愧,自己活了许久,却从未与人真正相恋过。是以无法得知闻澄枫口中不可或缺的深爱,究竟为哪般,她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添了些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
虞清梧没再出声,相反闻澄枫已经在她膝边幻想起了日后的生活。
他慢声说道:“近些时日众亲王和世子都在颢京,昨日陆彦已经将暗中调查过所有人品性与行事的信报呈了上来,我瞧过,其中不乏栋梁之才。我打算挑出一个最好的,在众亲王回封地之前直接把人留在颢京,下旨将东宫册宝授了。快则一两年,慢则三四载,帮他在朝中扎稳根基,我就和姐姐私奔远走高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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