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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如果等我三十年

    “那个时候……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欢您吧?”
    “也许有吧,总有人这么说。”梁禾说道,并没有炫耀的意思,“也没有太在意。”
    “为什么?没有合适的吗?”
    梁禾淡淡一笑,端起身旁的杯子喝了一口水。
    “还是因为,你心里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梁禾再次看向秋云,好像意外她问得这么直白。但他也没觉得这有多冒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命已近,他已经对很多事不在意了。他放下水杯,看着窗外的花红柳绿,有些懒散一笑:“是啊。”
    秋云走过来,蹲在他跟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情绪,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这个人,是不是,就是那次你把我认错的那个人?您写的《金刚经》,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您……是不是,还一直在等她?”
    梁禾转过头,眼神不动声色地变得深幽。他打量着邱晓云,这位他曾经教过的学生——不,这绝无可能——她们并不像,一点都不像,长得不像、性格不像,年纪还差了这么多。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名字中都带了一个“云”字。而且秋云的身世他也很清楚,她是司马峰的女儿,是出生在90年代的九零后,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饶是这么想,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受控制地裂了一个缝,有什么东西正悄无声息地漫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也许这个人已经回来了,但是……她变了样子,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了一个你认不出来的人。”
    时间停止了。
    那个缝隙忽然变得很大很大,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梁禾定定地看着秋云,眼里的情绪如夏云翻滚。
    这一生,他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在此时,他竟有了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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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他看着秋云的眼睛,慢慢说道。
    “她说过,她回来一定会来找我。”
    “如果没有,那她一定自己的苦衷。”
    窗外草地上的人工喷水设备忽然启动,草坪上出现一道小小的彩虹。梁禾莫名松了一口气,像是一个长途跋涉的人终于看到了终点。
    “也许,也许你说的对。但不管她回来与否,我都想告诉她,我从未放弃等她,但也从未在茫茫等待中虚度人生——我答应她的事情,我都做到了。”
    他淡然一笑,又似喟叹道,“我也想过,要是她再不来我就放弃了。可想着想着,不知怎么就到了今日。回望这一生,竟好似黄粱一梦。而这一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若她知道,应当知我、懂我,千万不应感到自责。”
    “如果,她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有了自己的人生……”他顿了顿,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忽然间弥漫上一层水汽,“这样,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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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早已无声地在秋云脸上划出两道河流,她手脚冰凉发麻,脑子一片混沌。
    “我有点累了。”说完这些,梁禾长长舒了一口气,“风吹着我有些犯困。能帮我拿个毯子吗?”
    然而秋云却一动不动,她呆呆地看着梁禾,眼泪沿着下巴一滴一滴地落下,张了张口,却一句也没说出来。
    “哭什么,我这不还好好的,”梁禾抽了一张纸巾给她,笑话她,“快去吧,我有些冷。”
    秋云咽了一下口水,哽咽说道:“那……那我干脆推您回房间休息吧。”
    “不用,这儿正好,我就在这里休息。你去帮我取个毯子就行。”话音刚落,他又补充 ,“对了,我床头柜子第一格,有一本蓝皮本子,也帮我取来一下,谢谢。”
    秋云像个机器人一样走了,等她取了东西回来,梁禾已经靠着靠背睡着了。
    她轻轻地把毯子盖在他身上,凝视他很久,然后拉了一个活动的椅子,和他并排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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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蓝皮的本子秋云见过。在1988年的山西大同,她曾经在一堆正经书中,像发现新大陆般地找到它。它看上去其貌不扬,翻开也不是记载着什么重要的日记或者账号密码,不过是一页页人物速写而已。
    都是一位年轻女子的速写,正面的、侧面的,散着头发的、扎着头发的,皱眉的、沉思的,大笑的、发愣的,寥寥几笔,栩栩如生。翻到后面,有一页是3/4侧面的,画得比一般速写程度要深,下面还有一个签名:
    云
    1988.08
    秋云的眼泪又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像下雨一般打湿已经发黄的纸张。这些纸因为时间久了,又多次被翻阅,质量已经很脆弱了,秋云忙不迭擦去自己的眼泪,生怕弄坏了这个本子。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她耀武扬威给梁禾签名的情形,这些场景就像发黄的胶片电影,在她眼前一帧一帧地播放,用力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真的,梁禾是真的,她是真的,他们是真的!
    也用力地提醒着她,年华老去是真的,物是人非是真的,三十年的等待和留恋,也是真的。
    秋云紧紧地抱着这个本子,心很痛很痛。
    泪眼中,梁禾安详地睡着,嘴角还有不易察觉的微笑。也许他在做一个美梦,会梦到什么呢,会梦到她吗?
    他的轮廓依旧那么俊美,深邃的眼眶、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像一尊完美的雕像。他的瞳孔是琥珀色,可睫毛却黑又长,覆在眼皮上,偶尔被清风轻微拨动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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