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叹了口气,“唉。”
    这要是方圆在场,绝对吓得以为他是被人夺舍了。
    苍天!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能让柏生叹气的?他没让人咽气都不错了,现在还叹什么气?
    但柏生的的确确是叹气了。
    他把剧本叠好,有点出神地看向月亮。
    ……他本不该太在意的,可明天好像是他的生日。
    和之前一样,他的身份证上写的是新历,但柏生一向过的都是农历生日,今年正好是1月1号,也就是元旦,正好在新旧年交替的时间。
    柏生想想也觉得,都多大的人了,为了个生日在这磨磨唧唧唉声叹气的,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但他还是忍不住在此刻回忆起此前的自己。
    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柏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无根无源,亦如浮萍,他独自长大,上学,交朋友,工作,最后离职,选择成为作者。
    尽管幸运地成长了二十多年,但每逢这个自己出生的日子,换个说法大概是被捡到的日子,他总会不禁开始想象,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子,什么职业,什么性格……他或许能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幸运的话家里还有一条可爱的狗。
    但无论再美满的想象,一旦切断,他面对的还是一片空白。
    起初有朋友会给他过生日,再后来有读者会给他过生日,但第二年,柏生就决定还是不要了。
    不是不开心,是因为太开心了——朋友会成家立业,读者会有新的喜好,既然都不能停留,那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习惯。
    身后的宴会厅传来歌声,有人在欢乐无比地喊:“花!大家的花都在吗?”
    柏生没转头,虽然无敌小水獭不太想承认,但他现在确实心情有点低落。
    他以为至少……家人会记得的。
    他也只是,想和家人一起过第一个生日啊,一起跨年,哪怕只有一次也可以。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是哪位开始发酒疯了:“后排的同学举起你们的双脚!!”
    柏生:“…………”
    烦死啦!!!
    也就一年一次的频率,还能不能让人安安静静网抑云一下了!!!
    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柏生本来还想丧一会儿的,身后甚至开始蹦迪:“请把您手头的花,献给今晚您认为最耀眼的人……”
    他绷不住了,伸手掀开帘子——结果傻眼了。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朵不同品种的花,正互相交换,气氛极其热烈,场面非常盛大。
    原来今天还是个主题派对。
    柏生看着自己格格不入空落落的手:“……”
    他默默钻回了露台,心情更差了几个百分点。
    就在这时,“啾啾”两声,手机提示音响了,柏生拿起一看,是闻鹤。
    【闻】:你不在家吗?
    【闻】:[大白鹅焦躁踱步.gif]
    【闻】:你现在在哪?
    【闻】:很晚了。><
    柏生看着屏幕上那只大白鹅焦躁地走来走去,忍不住戳了戳。
    白天一早上都不发消息,现在有什么好发的。
    【柏生】:我在[定位-蜃景酒店]
    【柏生】:方圆跟我说有宴会,但没告诉我要带花。
    【柏生】:我现在没有花送人了。
    对面几乎秒回:
    【闻】:你在那里吗?
    【闻】: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之后,就没声儿了。
    柏生瞪着眼看了大白鹅走路半天,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就当他觉得百无聊赖,打算让小梁把自己载回去时,从意想不到的位置传来了闻鹤的声音:“柏生。”
    柏生:“?”
    他猛地转头,没看见人:“闻鹤?”
    声音又在不远处响起来:“我在这。”
    柏生:“啊??”
    他颇有点不敢置信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看,人工湖附近停了辆车,白手套正穿着单薄衣物在冷风中冻得快要缩卵,闻鹤站在露台的正下方,对着他面无表情挥挥手,“晚上好。”
    柏生真的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从自己发定位,应该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
    这中国速度,是会让人怀疑把自己一生一次的闪现都给用了的程度。
    而且这个会场又不是没有门……没有门再不济也有窗啊!他不信就算没有邀请函,谁会没事找事去拦闻鹤。
    白手套在这一刻与柏生思想共通了。
    他真的想打死这个老板——上一秒还在正襟危坐西装革履处理公务,下一秒就飞速下楼开车走,有没有考虑过打工人是什么心情!他甚至连个外套都来不及穿!冷死人了啊啊啊啊!!他要狠狠加钱!!翻倍!!
    两人的高度差大概一米半左右,柏生不得不趴在栏杆上对他道:“你从正门进来啊,不冷吗?”
    闻鹤像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才委婉地答:“这边比较快。”
    柏生:“………………”
    那是怎么样,是觉得从走廊走到宴会厅的这七八分钟耽误到您上百亿的生意了吗,闻总。
    闻鹤又无比正经地补充,“我要是来了,你们玩的不开心。”
    柏生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差点笑出声:“原来你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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