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他该去找夏晚才对,他现在什么都不缺,只要他愿意,多少钱都能有。
    可他心里也清楚,他进不去酒店,就算进去了也见不到夏晚。
    远远的出租车驶了过来,夏阳迷糊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外面冷冽的空气伴着雪花扑进来,都没遮住夏阳身上浓重的酒气,司机不觉皱了皱眉。
    夏阳坐在后面愣了片刻才报上地址,偏头看医院越来越远。
    平常这个时间,夏成章早就该睡着了。
    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一直刷着网上的信息与网友们的评论,丝毫没有任何睡意。
    房间里拉着窗帘,灯也早已熄灭,只有手机屏幕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
    大约看的时间有点久,他觉得有点疲惫,于是将手机放下,抬手揉了揉眼睛。
    脚步声就是这时候传进来的。
    夏成章住在一楼,邻居们来来往往有脚步声不算奇怪,可这阵脚步却与以往不同,直直地冲着他卧室的窗口过来了,随即,他的窗户被人猛地拍了一下。
    这一下很重,别说夏成章没睡着,就算睡着了也会被惊醒。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坐起身来。
    “我知道你没睡。”外面传来夏阳的声音,在风声里有些模糊,夏成章能听出来,他应该喝了不少酒。
    自从张瑞成收回夏氏的工作室后,夏家就以夏成章和夏晚父子两人勾结外人算计他们为由,来闹过无数次。
    从最初的“要说法”到后来要求夏晚让出他手里的一小半股份,可谓花样百出。
    只是,无论怎么闹,鉴于霍昱的身份,他们多少也算有所顾忌。
    而今天,夏阳的声音却和以前不太一样,带着一股阴恻恻得味道,在这样的风雪夜里响在窗外,有股子渗人的味道。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声音很快又变得平和了许多:“伯父,我知道您还没有睡。”
    今天是夏晚的大日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夏成章怎么可能睡得着。
    外面风声呼啸,夏成章在黑暗中安静片刻,随即吁了口气,抬手按开了灯。
    “跟你们说过很多次了,找我没用。”他说,“公司跟我早就没有关系了,老张拿到手里靠的也是他的实力,是积极公正的竞争,你们也该愿赌服输。”
    窗外安静了片刻,夏成章又劝说:“这会儿下着雪天也冷,你先回去吧,有话等你酒醒了再说。”
    “伯父,”夏阳似乎是笑了一声,随即说:“我是能等,可是我爸不能等了。”
    他的声音猛地抬高了:“你救救他,你得救他!”
    他这一吼,连张姨与旁边的邻居都吵醒了。
    张姨其实也没睡,夏晚身世揭开,连外人都无比震惊,更何况是她?
    她也在刷手机,心里又是感慨又是激动的。
    这会儿听到动静,她忙穿上衣服,到了夏成章这边。
    夏成章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床边坐着,窗帘密密实实地拉着,看不到窗外的景象,但张姨知道,夏阳就贴在窗边。
    她听到夏阳略显脆弱的声音:“我爸他出车祸了,正在医院等着救命钱,伯父,您救救他。”
    这话一出来,别说张姨,夏成章的脸色也变了变。
    “你给我五百万,”夏阳说,语速很快,“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不来烦你。”
    夏成章半垂着眼睛,似乎在看自己废掉的那双腿,半晌后他说:“我没有。”
    他的语气很冷酷,冷酷得有些不同寻常。
    不仅语气,就连脸上的神色也极冷,带着点冷漠的嘲讽意味,掺杂着悲哀与喜悦,看起来有些扭曲。
    张姨看他一眼,忽然觉得有点心惊,她一声不吭地在门边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没有?”夏阳说,“你没有夏晚总有吧?我们家的东西他和姓张的不是四六分了吗?他还有霍昱,还是薛家的儿子,今天薛家老头子只股份就给他百分之十五,别说五百万了,就算五千万现在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你跟他要,立刻要!”
    “只要今天给我五百万,从此我们全家再不烦你。”夏阳再次说,他忍辱负重,努力把语气放得很低,甚至带了些乞求。
    “我没有。”隔着窗户,夏成章依然是那句话,但他后面这句话却彻底激怒了夏阳,“别说我没有,就算我有也不会给你。”
    “夏成章,我爸现在还在医院里,如果不能及时治疗可能终身瘫痪,”夏阳咬牙切齿,但不得不先暂退一步,“没有五百万,你把我爸的手术费先拿了也行。”
    “没有。”夏成章仍是那句话,“就算有我也不会给。”
    夏阳闻言,立在窗外不觉怔了下,北风呼啸,他头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雪花,脚下更是冻到发麻,可心底的怒火却如岩浆般涌了上来,疯狂地往上冲击。
    一冷一热的夹击下,他的情绪终于绷到了极限。
    不仅夏阳怔了下,这一刻就连张姨也万分惊讶。
    她还从未见过夏成章这样不近人情的时候。
    夏成章平时没什么脾气,一向都是十分纯朴善良的,就连周边一些老人的鞋子包包坏了,他都会带上眼镜帮人免费修修补补。
    只有他能帮得忙,她没见他拒绝过别人。
    可今天,这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就算平时两家有过节,但张姨还是觉得有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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