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作品:《薛刚反唐

    且说武三思统兵到了卧龙山,放起号炮,把山四面围了个水泄不通。薛刚与鸾英在山顶上往下一看,只见将勇兵壮,刀山剑海,尽是大兵,好生厉害。鸾英道:“官人,你我虽不惧怕,但四百喽罗,怎能与十万雄兵迎敌?”薛刚道:“你且守住山寨,待我单刀匹马,杀下山去,先杀他一个下马威,使他知道我的手段。”说罢,顶盔贯甲,挥了丈八矛,飞身上马,开了木城,冲下山来。
    武三思见薛刚匹马下山,忙令三军奋力齐上,刀兵云集,把一个薛刚团团围住。三思遂分一半人马,围住薛刚厮杀,一半人马乘势大布云梯,冲上山来。那四百喽罗,早已惧怕,一齐崩溃。鸾英叫一声,忙奔入后寨,解开盔甲,将薛蛟袱抱怀中,把衣甲包好,提刀上马,杀下山来,横冲直撞,踏入千军万马之中,找寻薛刚,人多得很,那里去寻。且说薛刚正在死命对敌,忽见卧龙山上火起,恐山寨有失,把矛一举,杀出重围,来至山下,看见山上木城俱是唐兵占住,薛刚大惊,知山寨已失,只得回马,后又杀来。正遇武三思叫喊,薛刚大怒,挺矛直取三思。三思抡刀来迎,薛刚左手执矛,逼开三思的刀,右手举鞭,迎面打来。三思叫一声:“不好!”急忙闪开时,一鞭正中肩上,大叫一声,急急败下去了。薛刚又连挑数将下马,才杀出重围,落荒而走。再说鸾英,杀得血透重铠,寻不见丈夫,奋勇杀出重围,也自落荒走了。
    且说三思,虽然打破卧龙山,只破得薛刚巢穴,那里拿得他住,仍旧被他走了。武三思又发文书,各处缉拿薛刚,自整人马回长安而去。
    且说纪鸾英,一马落荒,走了七十里,不见后面追赶,喘息少定。看怀中薛蛟,且喜无事,但身中怀孕,战了一日,不觉腹内作疼,只得慢慢催马而行。不上十里,腹内如同刀割,胞水淋漓,想是必要生产,看四下又无人家,一派都是荒山野地,无奈何,只得下马。将马拴在树上,怀中解下薛蛟,将甲卸下,倚着葵花树身,席地而坐,声声叫苦,连疼几阵,立时生下一子。且喜鸾英乃是有力之人,住了一会,精神少定。把小儿看时,是一个男子,心中大喜,但见生得面孔皮肉,竟与薛刚无二。此子按上界铁石星官临凡。当时鸾英扯了半领战袍,抹干了小儿身上之血,又将半领战袍包了,不住伤心,止不住流下泪来。因在葵花之下生的,便取名薛葵。欲知后事,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鸾英避难黑龙村 薛义忘恩贪爵位
    第二十二回 鸾英避难黑龙村 薛义忘恩贪爵位
    当下鸾英产下薛葵,坐了一会,思想夫妻离散,如今我往何处去安身?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母舅了守一,现在湖广房州黑龙村丁家庄居住,不免前去相投,权且住下,打听丈夫的下落,再作计议。主意已定,遂把薛葵放在怀中包好,抱了薛蛟,解缰上马,直往湖广投了守一去了。
    且说薛刚杀出重围,行了一夜,见无追兵,方才放心,思想山寨虽破,我妻手段高强,料不丧于武氏之手,但夫妻分散,无处安身,却往哪里去了?想了一会,忽然想起泗水关总兵薛义。当初在长安我救他出狱,又与他于此前程,我去投他,定然留藏。想定主意,遂拨马往泗水关来。看官,你道薛刚造此大逆,薛氏宗枝尽行拿斩,这薛义如何却平安无事?因他贿嘱了张天左,题明同姓不亲,所以依旧做官。那薛刚到了泗水关,写了一封书,来至总兵府,烦中军传进去。
    薛义正同妻子杨氏在私堂闲话,忽见传书进来,拆开一看,不觉大惊。杨氏问道:“何处来书,为何大惊?”薛义道:“夫人,那两辽王爵主薛刚,自从大闹花灯之后,逃走在外,累及一门杀绝,埋造铁丘坟。多亏张太师,与我题明同姓不亲,免遭其祸。他竟大胆私祭铁丘坟,反了马登,同他杀出长安。拿住他的从人,知他在卧龙山落草,武三思提兵打破卧龙山,又拿他不住。他如今来投我,现在府外,如何是好?”杨氏道:“既是恩人逃难至此,理应宜作速迎请进来,留藏府内,以报昔日大恩。”薛义道:“真乃妇人见识!那明诏上说,拿住薛刚者,封万户侯;藏匿者,即系叛逆,全家诛戮。难道不顾灭门之祸?依我诱他进来,拿他解上长安,做了万户侯,永享富贵。”杨氏大怒道:“天下有你这样没良心的人!当日救你出狱,又与你干此总兵之职,今日他家破人亡来此投,你不思报恩,反以仇报!自己忘恩背义,死在目前,还想做甚万户侯,永享富贵!”薛义闻言大怒,喝声。“贱人!嫁鸡随鸡,怎敢气我!”送一脚踢来,不防正中杨氏阴门,往后便倒,丫头上前扶时,早已死了。忙叫:“不好了,夫人死了!”薛义道:“不许声张!俟拿了薛刚,再收殓夫人,且把尸首抬过一边。”又嘱咐家丁如此如此,不可泄露。叫中军开门,快请下书人相见。
    薛刚见请,即便入府。薛义一见薛刚,纳头便拜,道:“小人昔承恩人相救,得荣任于此,时刻难忘。昨闻长安之事,一门遭戮,又闻思公逃避在外,我差人四下寻访,并无下落,小人日日记念。日前得报,恩公同思主母纪氏夫人在卧龙山栖身,又被武三思所破。恩公得脱虎穴,逃遁至此,还算不幸中之幸。今日可放心在此,多住几时,等小人操演人马,再招义兵,与恩公杀上长安,以报大仇便了。”薛刚流泪道:“若得如此,感德不浅。”薛义道:“恩公说那里话!”分付家丁备酒,薛刚道“令正夫人何不请来一见?”薛义道:“贱内有病,卧床多日,所以尚未拜见恩公。”薛刚乃是一个直人,并不疑惑。说话之间,早已摆上筵席,二人共饮。不知酒后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通城虎酒醉遭擒 两英雄截途抢劫
    第二十三回 通城虎酒醉遭擒 两英雄截途抢劫
    话说薛刚因连日奔驰,滴酒不曾到口,见了酒杯,便杯杯干,又兼薛义殷勤相让,不觉开杯畅饮,不多时吃得酩酊大醉,人事不知,睡在席上,如死人一般。薛义唤齐家丁,将薛刚拿住,知他勇冠三军,用七八条麻索紧紧捆住,又用手扭脚镣挂了手足,上了囚车,放在私衙。一面取棺木收殓夫人,一面传令军将装束,伺候天明押解进京请功。
    到了三更时分,薛刚酒醒,睁眼一看,只见满身绳索,捆绑在囚车上,众将持刀防守,不觉大声喝道:“薛义,你今拿我,却欲何为?”薛义道:“你休怨我,我既做了朝廷的官,难道徇私情,欺皇上,藏你在此么?今将你解上长安,以尽臣道。”薛刚闻言大怒,骂道:“忘恩负义的狗贼!可记得当初囚在府狱中,三日一比,你妻在街上求乞,亏何人救你出牢,得此地位?”薛义道:“我虽因你相救,到此进位,但先遵君命,后尽私情。难道因你私情,就欺了君不成!”薛刚看见上边的棺木,骂道:“狗贼!你扛这棺木却是何意?”薛义道:“他便是报你大恩的人,也须说与你知道。棺中是我的妻子杨氏,他妇人家不知法度,叫我留你,一时口角相争,误将他踢死,这就是报你的思了。”薛刚又骂道:“丧心贼!你结发之情尚且不顾,何况于我!罢罢,由你解上长安去罢!”
    到了天明,薛义领了人马,押解囚车,离了泗水关,直望长安而去。行至汉州黄草山,忽听一声锣响,涌出七八百喽罗,两个山大王,一个生得五色花脸,赤发红须,獠牙突露,宛同鬼判;一个生得鸳鸯睑,左边朱红色,右边蓝靛色,左边是白眉毛,右边是红眉毛,须黄发口,相貌狰狞,当时拦住去路,大声喝道:“来者留下三千黄金作买路钱,方许过山!”薛义闻言,抬头一看,见他二人的相貌,吃了一惊,唬得心头乱跳,强大着胆,把刀一横,叫一声:“强贼!你断路也须打听明白,或断客商,或断百姓,我乃押钦犯上长安的官将,焉有银钱与你!”两个山大王喝道:“我知道你是泗水关的总兵,尽有金银,去送与奸臣,就送我三千黄金,也不为多。或说半个‘不’字,立刻叫你作刀下之鬼!”薛义喝道:“休得胡言!”举刀便砍。那五色脸的拿刀只一隔,乘势一伸手,将薛义抓过马来,往地下一抛。众喽罗一齐上前,用索捆了。那些押解军兵,见主帅被擒,丢下囚车,俱各四散而逃。
    薛刚在囚车中喊道:“好汉快来救我!”两个大王滚鞍下马,打开囚车,急急解缚,连声叫道:“薛三哥,受惊了!”薛刚道:“二位素不识面,何以知我?”那五色脸的道:“小弟姓吴,名奇,这鸳鸯脸的名叫马赞,都是常山人,皆在此山落草。数日前,有一个仙人,乃京兆三原唐魏公李靖老爷到此,他说今日今时,有泗水关总兵薛义,忘恩负义,拿你解上长安,路过此间,叫我拿下薛义,以救三哥,且避此山,日后唐王中兴皇唐天下,许我二人蟒袍玉带。所以在此等候,果然不差。请三哥上山做寨主,发落薛义。”薛刚大喜。
    喽罗牵过一匹来,薛刚与吴奇、马赞一齐上马,来到大寨,下马入了聚义厅。吴奇道:“我等豪杰,作事须要直捷,我们休论年齿,竟遵三哥为兄,结为生死之交便了。”当下三人对拜八拜,上边摆下三张交椅,正中坐了薛刚,左边是吴奇,右边是马赞,令众喽罗参见了。薛刚分付:“把薛义抓进来!”一声答应,把薛义扌卒进大寨,掷翻在地。薛刚骂道:“狼心狗肺的贼!你当初在牢中,追比身价,我一时仗义,救你出牢,又与你干此总兵之职。到而今你不想知恩报恩,反用酒来迷我,拿住解京,贪图富贵,不料天理昭彰,你竟也有今日!”吴奇道:“三哥,这等没良心的人,与他说么!或剐或杀,速速处置,我们好吃酒。”薛刚分付:“把他绑在大柱子上,先砍去手足,然后剖出五脏,再斩其狗头。”吴奇、马赞拍和称快,寨中大摆筵席,庆贺吃酒。欲知后事,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扬州城英王举义 金陵地两军对敌
    第二十四回 扬州城英王举义 金陵地两军对敌
    今且不表薛刚在黄草山落草,再说江淮侯敬猷,到了扬州,朝见了小主李旦,又见了哥哥英王。他兵马早已整集,骆宾王做下一道讨武氏械文,刊刻刷印千万张,差人四处张挂,择日祭旗,哭告太宗皇帝神灵,立举义旗,即b兴师。留大将军朱克虎,与英王三个儿子李美祖、李嗣先、李成孝保小主守扬州,英王带敬猷、骆宾王、马周、王钦、曹彪,兴兵十万,杀奔金陵而来。各州关隘先见了檄文,知英王为国勤王,中兴天下,保高宗元配正宫的太子李旦举义,所到之处,俱是开城迎接。直抵金陵,离城三里安营。金陵守将武天宝,忙点军将把守城池,又写下告急本章,并檄文一道差官星夜上长安求救。英王亲督军兵攻打城池,奈金陵城十分坚固,一时不能攻破。
    且说差官赶到长安,枢密院投下本章,张天右忙入宫启奏道:“淮扬道节度使英王李敬业,起兵造反,诈称废后王氏冷宫所生太子李旦为主,所过无拒,直抵金陵,攻城甚急。武天宝有本并敬业参谋骆宾王所作檄文奏上,请太后定夺。”武氏大惊,把本章看罢,又把檄文一看,上写道:
    伪临朝武氏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曾以更衣入传,泪乎晚节,秽乱春宫,潜隐先帝之私,隐图后日之嬖。入门见嫉,峨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践元后于晕翟,陷吾君子聚鹿囗,加以虺蝎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贱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虚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汉祚之将尽;龙囗帝后,识夏庭之速衰。
    敬业皇唐旧臣,公侯家子,奉先君之成业,荷本朝之厚恩。宋徽子之兴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岂徒然哉!是用气愤风云。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顺宇内之推心,爱举义旗,以清妖孽。南连百越,北尽三河;铁骑成群,玉轴相接。海陵红粟,仓储之积靡穷;江浦黄旗,匡复之功何远。班声动而北风起,剑气冲而南斗平。喑鸣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以此制敌,何敌不摧;以此图功,何功不克?
    公等或居汉地,或叶周亲,或膺重寄于话言,或受顾命于宣室,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抔之土未于,六尺之孤何讠乇?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若其眷恋穷城,徘徊歧路,坐昧先几之兆,必贻后至之诛。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武氏看罢,叹道:“真乃奇才!人有如此之才,不宣居朝内,为皇家所用,而使之流落不遇,失身从贼,实为可惜。敬业乃开国元勋,世受国恩,不思报效,一旦举兵造反,诈以妖人李旦,诡充太子为名,意在颠覆社稷,自图天位。若不早行剿灭,必为大害!”命兵部侍郎李承业为大元帅,武三思、武承嗣为左右监军,领兵二十万征讨敬业。又差许敬宗往太白山,开掘兴唐开国公英威武王茂公坟墓,暴其尸骸。李承业和武三思、武承嗣领兵出了长安,直奔金陵而来。
    且说众功臣得报,英王保太子李旦兴兵扬州,讨武氏之乱,已至金陵,武氏着李承业等兴兵征讨,俱各惊喜相半,只望敬业得成大事,早入长安,大家仰望兵至不表。
    且说许敬宗到了太白山,正待开掘茂公坟墓,忽然阴云四合,狂风大作,一声霹雷,大雨如注。许敬宗及从人避在深林躲雨,只见茂公坟上,火光直透云霄,泥土四下崩裂,穴中窜出一条十余丈的金龙,直上半空,张牙舞爪,乘着风雨之势,竟飞向西北而去。后来应在敬业三子李成孝身上,为西徐国王,称为西徐威武皇帝。当时雨止云收,许敬宗至坟前一看,坟已沉灭,只有一个万丈深潭,即将此事回奏不表。
    再说李承业等兵至金陵,离城三里,下令安营。英王得报李承业领兵二十万来救金陵,忙令各营小心防守。到了次日,李承业率子克龙、克虎、克豹、克麒、克麟、克彪、克熊、克风、武三思、武承嗣大小众将,大开营门,列阵讨战。英王亦开营门,人马八字排开,敬业立马于中,左有敬猷、马周,右有王钦、曹彪。李承业道:“老功勋,你乃开国元勋之后,皇唐大臣,当尽臣职,为何以妖人李旦假充太子,举兵造反,玷辱先人,骂名万代!”英王喝道:“太宗皇帝栉风沐雨,亲冒矢石,定有天下,传于万世。武氏狐媚惑主,先帝听其谗言,废正宫王娘娘,贬入冷宫,幸生太子。武氏顿生不良之心,暗命杜回行刺,杜回怀忠,救出太子,抚养民间,今已长成。若新君在位,我等无说,怎奈武氏凶暴,将新君贬去,遂弃宗室大臣,宠用奸邪。若皇长子既废,理宜先帝嫡子小主名旦登龙。武氏何人,擅敢临朝专政,淫乱内宫!我乃皇唐大臣,岂可坐视不救,故此举义兵以讨武氏。尔等好好拜伏迎降,免今之死;倘如执迷,只怕这城下即是你埋尸之所矣。”承业大怒,抡刀直奔英王,英王举刀来迎。三思、承嗣双马奔出,马周、敬猷纵马敌住。李氏八子一齐杀出,王钦、曹彪分挡八将。两下交兵,鼓声大振,喊杀连天。承业与英王战了五十余合,承业抵挡不住,回马便走。三思、承嗣见承业败走,亦各回马,八子抛了王钦、曹彪,走回本阵。英王催兵一拥杀上,承业大败,入营坚守不出。英王得胜,收兵回营。未知承业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承业定计袭扬州 铁头乘夜刺英王
    第二十五回 承业定计袭扬州 铁头乘夜刺英王
    话说李承业败回营中,谓三思道:“我想敬业难以力胜,当以智取。今有一计,可取敬业之首,而拿妖人李旦。”三思忙问何计,承业道:“敬业领兵在此,扬州定然空虚,纵使有兵保李旦居守,不过老弱之卒。二位监军领兵五万,悄地从长江而渡,直抵扬州,破其巢穴。再用一人诈降敬业营中,倘彼听信收用,乘便将敬业刺死,贼兵无主,不战自溃。但此计少此诈降之人耳。”三思闻言称妙,就问帐下:“谁敢前去诈降行刺?事成之后,奏上太后,官封极品。”帐下一人应道:“小将愿往。”三思看时,乃是大将姚铁头,能飞檐走壁,作事甚密。承业大喜道:“汝若前去,须如此如此,包成大功。”铁头允诺。武三思、武承嗣就领精兵五万,悄悄暗渡长江,往扬州而去。
    次日,姚铁头领百余兵,往英王营来。英王军士一见,就要放箭,铁头等一齐摇手大叫:“不可放箭!我们是来投诚的。”军士闻言,即便传报,英王令他进来。铁头率众入营跪下,口称:“千岁,小人姚铁头,现为李承业帐下队长。闻千岁保太子中兴天下,小人们俱是皇唐兵卒,怎肯反助武氏,抗拒义师!今日洗心,与同队人投诚帐下,乞千岁收留。”马周道:“这姚铁头满脸都是诈气,又且百余人逃来,无兵追赶,其诈是实,千岁不可听信收用!”英王道。“此一小卒,焉敢诈降!姚铁头,你既真心来降,孤亦真心待你,你原为队长,孤亦收你为队长,俟后有功,再加升赏。”姚铁头叩头谢恩,其余军士令归义兵队内。
    到了次日,英王遣将挑战,承业坚闭营门不出。一连十余日,并不交兵。一日,忽见报马飞报入营:“启千岁爷,武三思领兵五万,暗渡长江,攻打扬州而去。”英王闻报大惊道:“小主在扬州,万一有失,如何是好?”遂命马周、王铁、曹彪,分兵五万,火速去救扬州。
    英王自马周去后,不知何故,神思恍惚,坐立不安,与敬猷饮酒散闷,至晚兄弟二人于帐中安寝。这夜是姚铁头值夜,守至三更,听各营梆锣渐渐欲绝,潜至中营,放出那飞檐走壁的手段来,直入帐中,拔出利刀,将敬业、敬猷刺死,割了二人首级,悄悄逃出大营,竟归本营。见了李承业,禀知其事,呈上首级。承业大喜道:“此功不小,候奏闻封赏。”即时点齐人马,高挑二人首级,杀奔而来。这英王营中那百余个降兵,放起一把火来,大声喊道:“英王兄弟已被姚铁头刺死,大兵又杀来了!”各营义兵见外攻内应,一时没了主帅,遂纷纷大乱。骆宾王火速叫家人削去头发,逃出营后,竟至杭州灵隐寺做了和尚,后来云游他处,竟不知所终。再说金陵城中武天宝,也杀出城来接应。可怜英王一片忠心,大事未成,死于小人之手,义兵四散奔逃,承业大胜。欲知端底,再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六回 马周失势权居山 武氏篡位移唐祚
    第二十六回 马周失势权居山 武氏篡位移唐祚
    话说马周率领兵五万,来救扬州,离扬州尚有百余里,马周忽见他二夫人李湘君率领十余骑,保着车辆,飞奔而来,吃了一惊。来到面前,看车子上是他大夫人林氏并王钦、曹彪二人妻小,忙问:“小主李旦若何?”湘君道:“不好了!武三思领兵来攻扬州,城内兵微将寡,不能把守,英王二殿下李嗣先战死疆场,被武贼攻破城池。大殿下李美祖、三殿下李成孝与小主李旦,逃出扬州,不知去向。英王家下,尽被武贼所害。幸亏我与兄弟李奇,保着家小,从乱军中杀出来,正要往金陵去,不料此间相遇。可惜你的救兵来迟了。”马周顿足道:“如今小主已逃,师出无名,大事去矣!”李湘君道:“小主与大殿下、三殿下,一定逃往金陵,到英王营中去了。你我不若且回金陵,合兵一处,再议进取,何必在此踌躇?”马周道:“言之有理。”遂令三军转回金陵。
    来至半路,遇着逃下来的义兵,禀知英王被刺之事,马周大叫一声,晕坠马下。王钦、曹彪忙来扶住,苏醒半日,方才长叹一声,道:“千岁呵!当初若听吾言,河至丧于小人之手!今英王兄弟已死,大兵已散,小主又不知去向,好叫我进退两难,如何是好?”王钦道:“将爷不必心焦,此处过东三十里,有一翠云山,十分险峻,且屯兵此山,权且安身,待找着小主,再图中兴。”马周依言,即领人马来至翠云山,就在山上斩木为城,塔连寨房,将兵马扎下,就差王钦、曹彪,各带几名精细军士,不拘天下州县,各处寻访小主。二人领命,下山而去。
    再说武三思兵破了扬州,杀了英王家小。走了太子李旦,并李美祖、李成孝及马周家小,四下寻拿,不知去向。三思收兵回金陵,与李承业合兵一处,奏凯班师回朝。
    那一班功臣早先得报,知英王兄弟被刺,攻破扬州,小主逃避,个个惊呆在府,只好闭门长叹而已。江夏王李开芳闻知英王之事,又恐隐藏太子事发,竟带家小,逃往直北沙陀而去。
    再说李承业、武三思等回朝,将行刺英王兄弟,攻破扬州,逃走太子李旦等,—一奏了一遍。武氏大悦,封李承业三齐王、兵部尚书,加封三思为忠州王,承嗣为青州王,姚铁头为都总管。仍传谕天下,缉拿在逃反臣马周等并妖人李旦,拿获者封万户侯,隐藏者夷族。
    自此以后,武氏大有篡位称帝之意,又令李承业抄杀皇唐宗室四百家,共一万三千余口,唐室宗枝诛杀殆尽。当下武氏竟择吉日,头戴平天冠,身穿五爪龙袍,登金銮殿,即皇帝位。张天左、张天右、诸武大臣,皆吉服朝贺,山呼万岁,就是那班功臣在长安者,无奈何也只得朝参。武氏自号为天册金轮智明文武神圣则天皇帝,改元垂拱元年,建国号曰大周。移皇唐七庙神主于太庙,追封武氏之父祖曾高七代皆为皇帝,妣皆为皇后。册立三宫六院,点集秀男为宫娥,张昌宗为正宫皇后,张易之为偏宫贵妃,后妃宫娥俱涂脂抹粉,并穿女人服色。这也是天意,故阴阳如此颠倒。诸武尽皆加封王爵,就是乳哺之儿,也封为公侯。一面发喜诏,颁行天下,大赦罪囚,只有李旦、马周、薛刚不在赦内。又将这班功臣乃是开国之人,—一加封爵位,各赐金帛,但不令他们掌握兵权。又封白马寺僧怀义和尚为护国大禅师,赐蟒袍并龙头禅杖,这和尚就是在兴龙庵与武氏有奸的王怀义。其余宠幸之臣,尽加显职,荣封三代。正是一子受王恩,全家食天禄。欲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谢映登指示咬金 众功臣避难出镇
    第二十七回 谢映登指示咬金 众功臣避难出镇
    话说鲁王程咬金在府,正与程万牛叹息道:“从古至今,未见有女人做皇帝,男子反做了皇后的,可怜皇唐江山,倒被阴人占去坐了!更可惜唐室宗枝,杀戮殆尽,这四百家共一万三千余口之仇,我老人家若得亲见报复,那时含笑而死,亦无遗恨。”话说未完,只见门官禀道:“外边有一道人,名叫谢映登,要求见千岁。”咬金道:“原来是我旧日拜盟兄弟到了,快请进来!”二人相见,礼毕坐下,咬金道:“谢老弟,当日在瓦岗寨时,我进五关开兵之际,为何不见了你?后来闻你成仙,愚兄十分欢喜。今日相逢,喜出望外。”分付摆席。映登道:“世事如同春梦,我想昔日同盟诸友,俱已作古,只存兄与弟两人耳。老哥福寿俱全,子孙衍庆,小弟今日无以为寿,有瑶池枣数枚,与兄为寿。”咬金道:“多谢老弟!但愚兄风中之烛,光景无多,若贤弟不弃,我情愿同归林下,以尽天年。”映登道:“老哥寿元甚长,不必多虑。但目下唐家大变,兴废有时,不可强为,小弟今日到此,正恐你们急欲中兴皇唐天下。我想武氏而今杀戮太重,甚忌二十四家功臣,恐有内患,早晚必然分封出镇。老哥可着众功臣,速速打点赴任,待时而动,断不可效英王敬业之所为,切记,切记!取酒过来,待弟立饮三杯,就此告别。”咬金不敢强留,送出大门,映登拂袖而去,不知所之。咬金即知会各功臣,速速打点起身,只候旨下不题。
    再说武氏对武三思说道:“朕想这些在京功臣之后,今日反一个,明天反一个,大为不便。若不使他远镇封疆,实为内患。”三思奏道:“万岁所虑甚是,必须封为藩镇,慢慢削他们的兵权,除之则易。万岁此意不差。”武氏大喜,即召礼部入宫,册造兵符印信,开载封疆汛地。到次日,尽宣二十四家王公侯伯,齐集金銮殿,着礼部宣读圣旨,诏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即位以来,天下晏然。冒矢冲锋,用人干扰攘之际;锡爵班禄,当报于太平之时。兹朕拜告太庙,分金符玉印,拨付各道,授土封茅。尔等众功勋,各宜出镇,即日起程,务使宗社奠安,边烽永息。宜体朕意,尔其钦哉!
    宣罢,众功臣叩头谢恩,退出朝门,各领金符玉印,赴任是那职处:
    济南节度使 鲁王袭职程统
    金墉节度使 胡王秦文
    宜阴节度使 郑王尉迟青山
    燕山节度使 越王罗章
    潭州节度使 褒国公段吉节
    幽政节度使 顺国公马政
    铜台节度使 武平王裴弘济
    相州节度使 绍国公唐丕
    汁梁节度使 永兴公盛大恭
    陈州节度使 护国公刘英
    河间节度使 郑国公魏千金
    寰州节度使 成国公童升
    河南节度使 郓国公殷干国
    青州节度使 樵国公柴武
    河东节度使 赵国公长孙肖
    莱州节度使 莱国公薛誊
    金陵节度使 蒋国公屈突生
    寿州节度使 郧国公张堂
    潞州节度使 薛国公梁东钦
    广陵节度使 楚国公侯宪
    宁夏节度使 单化国公史成
    中山节度使 昌国公齐光
    广昌节度使 成昌国公白谨
    渔阳节度使 燕国公李耀
    众功臣得了任所,俱来鲁王府辞行。咬金道:“不必辞行,即速快走,迟则恐其有变。”众功臣遂拜别,各赴任所而去。此时国公长孙顺德年已老髦,不受封疆,倚着皇亲之势,募集勇士,欲要恢复中兴,反周为唐,被门下稗将施胜泄漏,武氏令三思领兵三千,围住长孙顺德府门,不分老幼,尽行斩首。可怜三百余人,都做无头之鬼。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武三思进如意君 魏思泉放徐美祖
    第二十八回 武三思进如意君 魏思泉放徐美祖
    再说武氏自篡位之后,淫心日炽,每夜要人行事,少不称心,即令绞死,一夜之中,死者甚多,淫心终不能止。惊动太白金星奏达天庭,玉帝下旨,发西方白叫驴下来,一时投胎不及,欲附人身。不想长安城中有一个浪荡子弟,姓薛,名敖曹,少年标致,终日与一班光棍僧遭盗贼往来,故后庭日夜被人耸弄,竟把一个阳物耸得极长极大,能挂斗粟而不垂。因有两个光棍争风,用酒将他灌醉,活活束死,弃在郊外。那西方白叫驴一道灵魂,便附在敖曹身上活将转来,已是黄昏时候,闯来闯去。偏偏撞着武三思巡夜,三思喝令军士,拿下此贼。内有一军士道:“禀千岁,此人是小的左邻,名叫薛敖曹,不是做贼的人,小人敢保。”三思又把敖曹看了一看,见他生得白净,遂说道:“既不是歹人,本藩带你回府,去做亲随,你可愿去么?”敖曹允诺。遂带他回府。是夜,三思就叫他同睡,弄他后庭,十分中意。又见他的阳物足有一尺多长,心中大喜。到五更朝罢,随驾入宫,奏知武后,将敖曹送进内宫。武后即刻试之,果然如意,大喜,遂封为如意君,许三思承立东宫。次日御殿,又改元为如意元年,按下不题。
    且说徐美祖,乃是英王长子,他本姓徐,因太宗赐姓李,故称姓李,今在患难之时,仍称姓徐。当日在扬州,与小主李旦及三弟李成孝,逃出了乱军之中,三人失散。徐美祖孤身逃走,虽则外面访拿甚严,因无人认得,幸一年有余,到也平安。一日行到晋宁,遇着旧日同窗王潮,他父亲是显宦。两下相会,王潮就请他入府。用酒灌醉,留宿内书房,密嘱家将冯斗文、魏思泉,将徐美祖拿下,解上长安,就有一个前程了。
    二人领命,来在外边。思泉道。“天色尚早,我们且吃一壶酒,然后拿他何如?”斗文道:“使得。”思泉有心作事,三言两语把斗文灌得大醉,思泉忙走到内书房,摇醒美祖说:“不好了!快走,不然就有杀身之祸!”美祖道:“你是何人,前来救我?”思泉道:“我是老千岁的旧家将魏思泉。今王潮要捉你,解上长安,献于武后。我特来救你,前门不便,我和你从后门逃走罢。”遂挽美祖之手,开后门而走。
    走不多远,只见王潮骑着马,并冯斗文带领家丁,手执火把,后面如飞赶来。魏思泉一见情急,前面一带土墙,遂跳入墙内躲闪,徐美祖急急转过土墙,见一座破庙,用手推开庙门入内,把门闭上,四下一望,并无处可以躲藏,只得爬上供桌,钻入神帐里边,伏在神座背后。
    王潮赶到庙前,四下一照,叫道:“我明明看见他转过墙来,如何不见?必定在此庙内。”叫人进庙去找。众人打开庙门,一齐拥入,七八支火把,俱立于殿下,望内照看,无人上殿。王潮道:“为何不进殿去找?”众人道:“此庙是女娲庙,虽无香火,只是人不敢犯,十分厉害。”王潮道:“不怕他,有我在此。”遂下马领众上殿,东张西望,并没有影。斗文道:“莫非藏在神帐内么?”王潮道:“你去照照看。”斗文走到神座前,左手举火把,右手便来揭神帐,唬得徐美祖心惊胆战。斗文不想一扯,随手扯落许多灰尘,落在眼内,连忙丢下火把,两手捧了双眼,不住的揉擦,口中叫道:“不见,没有。”走得下殿,被柱一撞,撞破鼻子,鲜血直流。又忽然神座下卷起一阵风,把火把尽行吹灭,震得破庙嘎嘎的响,如要坍下来的一般,地上又飞起石子,照人面打来。众人俱叫:“不好了!”一齐跑出庙来,背后狂风大起,石子似雨点打来。众人乱跑,跑过土墙,方才住脚,皆说:“此神真是厉害,不可惹他!”忽然想起道:“家主那里去了?”忙将火把晃了几晃,各处去寻王潮。忽听得墙角下有人叫喊:“救人!”众人去看,却是王潮,跌落在粪坑内,连忙打捞救起。王潮满身污秽,头上都是粪蛆,急忙走到河边洗净,穿了家人的衣服,马又不见了,找了半日,不知去向,无奈何,只得同冯斗文并众家丁走回家去。正是:捉虎无捉住,几被狼口伤。王潮败兵回家不题,不知魏思泉与徐美祖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女娲主传授天书 狄梁公捉拿便嬖
    第二十九回 女娲主传授天书 狄梁公捉拿便嬖
    却说徐美祖在神座背后,见众人出了庙门,正欲出来,忽听有人叫道:“徐星主,娘娘有旨,请你相见。”美祖看时,却是一青衣童子,便道:“我是徐美祖,不是星主。”青衣道:“就是你,娘娘专等。”美祖下了神座,跟了童子,转入庙后,却又是一天世界,两边尽都是松柏,正中一条石路,走不多时,忽又现出一座宫殿来。来至门前,童子道:“星主少待,等我通报。”去不多时,又见两个侍女出来道:“娘娘有请。”美祖随侍女上殿,看见上面坐着一位娘娘,头戴龙凤冠,身披九宫八卦袍,下面是山河地理裙,手执白圭,端然上坐,徐美祖忙俯伏在地。娘娘道:“你且平身坐下,我今授你天书一卷,教你行兵布阵之法,你今先到黄草山,会过薛刚,后佐庐陵王中兴天下。”又见女童捧一盏送至,美祖双手接来,异香扑鼻,一吸而尽。不一时侍女捧一黄绫包,送与美祖,美祖拜受,纳入袖中。娘娘分付送星主出去。美祖拜辞出来,见殿前匾额替补天宫”三字,一下宫殿,被童子在背后一椎,扑的一声响,跌下殿来。“呵呀”一声,却是从神座内跌将出来。似梦非梦,好生疑惑,把袖一摸,却有天书在内。此时天时微明,看座上神像,竟与梦中所见无二,又见上面匾额,是“女娲祠”三字,美祖连忙拜谢。
    忽见背后一人,把美祖唬了一跳,仔细一看,却是魏思泉。美祖问他躲于何处,思泉道:“我被他赶的急了,跳过墙来,不料就是这庙后园,故此走出来,恰好相遇。我们快走罢!”美祖问道:“你可知道黄草山在哪里?”思泉道:“离此有八百之遥。闻听山寨中是薛刚为首,还有两个是吴奇、马赞,同在此山。”美祖道:“薛刚是我的好友,我正要去投他。”思泉道:“我也同去。”说毕,二人出了庙门,看见一匹马,思泉认得是王潮的,忙牵与美祖骑上,二人竟往黄草山而来。
    不数日到了黄草山下,叫喽罗通报上名姓。薛刚闻知大喜,遂请上山寨来,个个俱见了礼,分付大排筵宴。饮酒之间,大家说出起义中兴之事,徐美祖有触于心,不觉下泪。薛刚忙问何故下泪,美祖道:“方才言及起义之事,因想起先父、先叔被害,不知骨骸在于何处,因此感伤下泪。”薛刚道:“原来为此,不觉又打动我的一片苦心。我薛门受令尊、令叔两大人莫大之恩,不能报其万一,前日闻令尊、令叔之变,小弟密差小校,往长安打听消息。小校回报说,武氏深恨令尊、令叔,将两大人之首级,放在法云寺内塔顶上,每月射他三次。名为比箭会,与我家铁丘坟一样的伤惨。”美祖闻言,大叫一声,哭倒在地。思泉连忙唤醒。吴奇、马赞道:“二位不必伤悲,我二人日后愿帮薛兄开铁丘坟。今日徐老千岁兄弟二位的首级,我二人上长安去取来,与徐世子安葬,又可顺便到铁丘坟上,去磕个头。”薛刚道:“你二位既要去,我明日也再去祭扫铁丘坟一回。”徐美祖、魏思泉道:“你三位既要我去,我二人亦愿同行,倘有不测,亦可相助。’脱毕,俱开怀畅饮,直至半夜方才安歇。次日,薛刚起来,分付唆罗,小心看守山寨,五人皆扮做差官,各带兵器银两,一齐下山而去,按下不表。
    且说武氏欲念难遏,宠用三人,薛敖曹为正宫,张易之为东宫,张昌宗为西宫,又以王怀义为驸马,日夜在宫轮流淫污,丑态不可胜述。自此薛敖曹与二张,在宫则男扮女装,出外又横行无忌,强占民妻,欺奸幼女,无所不为。风声传入狄仁杰耳内,仁杰暗想:“这些宠臣,一齐横行,全无忌惮,有日撞在我手,决不轻放过他去!”不期一日,张宗昌游猎回来,竟从端武门闯入。这端武门乃太宗所置,非台阁名臣,不许走此门。今昌宗走此门,偏偏遇着仁杰,仁杰大怒,叫武士拿下,武士上前,把昌宗扯下马来。从行内使见仁杰拿了昌宗,飞报入宫去了。仁杰至端武门坐下,武士把昌宗推至面前,立而不跪。仁杰怒道:“无耻奴才,你何等出身,焉敢不跪!左右,与我打这奴才!”武士一声答应,把昌宗孤拐上打了二十棍,昌宗无奈,只得跪下。仁杰道:“这端武门,怎许你献媚小人走得么?”昌宗道:“皇宫内院,由我出入,何况这座中门!”仁杰喝道:“胡说,掌嘴!”两边一齐答应,把昌宗雪白的脸打了五十个嘴巴,打得鲜血直流。仁杰道:“我想这厮横行朝野,全无忌惮,国法难容。左右,与我绑去斩了!”武士答应一声,把昌宗绑了。
    正欲行刑,只见武承嗣飞马跑来,手捧圣旨,大叫:“刀下留人!”仁杰起身接旨。承嗣下马道:“老相国,神皇有旨,张昌宗有罪当诛,看朕面上,暂饶一死。”仁杰道:“老夫知道了,将军请回复旨。”承嗣知道仁杰性子执板,只得先回,复旨去了。仁杰分付把张昌宗推回来,喝道:“你这奴才,死罪饶你,活罪难饶!”喝声:“扯下去,打!”武士把昌宗扯下去,打了四十大棍,打得皮开肉绽。内使得背他入宫。昌宗一见武后,便倒在他怀中,痛哭万状。武后忙取妙药,与他擦了棒疮。昌宗道:“这老贼决要杀我,几乎不能与陛下相见。”武后道:“那狄仁杰朕尚惧他三分,你如何冲撞他!以后须要小心回避他些,若再犯他,朕也再难与你讨饶了。”正言间,内侍启奏:“狄国老见驾候旨。”武后命宣进宫来。未知仁杰见驾说出什么话来,看下文便知端的。
    第三十回 薛刚二扫铁丘坟 仁杰隐藏通城虎
    第三十回 薛刚二扫铁丘坟 仁杰隐藏通城虎
    当下仁杰入宫,向武后山呼万岁,拜伏在地。武后连忙立起,命内侍扶起,赐坐。仁杰谢恩坐下,道:“张昌宗无礼,该正法斩首,陛下何故赦之?臣已薄责,乞陛下发出,废为庶人,以警天下。”武后道:“朕已知道了。国老请回,以后见朕,不必行礼。不知何故,朕见汝来,满身发战,以后只行常礼便了。”叫内侍送国老回府。仁杰谢恩出宫。自古道,邪不胜正。武后位极人王,淫乱好杀,而独敬重仁杰,凡仁杰所奏之事,无不俞允,所以武后篡位二十余年,年丰岁稔,政治不乱,皆仁杰一人之功也,按下不表。
    且说薛刚一行五人,离了黄草山,直往长安而来。到了七月十五日午刻,来至长安城外,五人下马。薛刚分付喽罗,牵马在这里客店歇宿,不可进城,就在此伺候。分付毕,五人遂步行进城。来至法云寺,日已沉西,现出一轮明月。这晚正是盂兰大会,各庵各寺俱诵经拜谶,施食焰口。这法云寺乃武后御建,比别处大不相同,更加热闹,那些僧众忙忙碌碌,俱在各殿上做功德,人山人海,挤拥不动。这法云寺的宝塔,却在寺内殿后一个空园里边,无甚热闹,所以并无人往来游看,只有两个小和尚,在塔门首看守灯火。薛刚五人悄悄来至塔前,两个小和尚早被吴奇、马赞抓住了,喝道:“你若喊叫,咱就杀了你!只说徐千岁的首级在那里?”唬的小和尚道:“在、在、在第七层塔、塔、塔上,有一铁、铁、铁匣便是。”徐美祖道:“你引我去取下来,便饶了你。”小和尚就引了美祖、思泉、薛刚三人走上去,吴奇、马赞在塔门首守候。当下美祖三人到了塔顶上,果见一个铁匣,打开看时,果是两个首级。美祖拴在腰间,把两个小和尚也就杀在塔上,三个送走下塔来。吴奇便问:“有么?”薛刚道:“有了,走罢。”五人齐出了法云寺,直奔铁丘坟而来。
    来至坟边,见那些查巡铁丘坟的军士,俱己睡觉,五人把石碑掇倒,将门上锁扭去,开门而进,排下祭礼,五人倒身下拜,放声大哭。吴奇拜毕,就将金纸取出,在坟前烧起来了。军士们看见坟内的火光,一齐喊道:“不好了,薛刚又来了!”四面军士各取兵器,团团围住了铁丘坟,又有几个军士,飞报各衙门去了。坟内五人见军士围住,一齐动手,薛刚是两条铁鞭,魏思泉是两口宝剑,吴奇是两柄金斧,马赞是两把铜锤,徐美祖是一对银铜,五人齐杀出坟来,把那军士杀了五六十个。只见武三思领兵迎面而来,五人并力冲杀。又见武承嗣、李承业领兵周围杀来,徐美祖大叫:“走罢!”五人冲开血路,杀出重围。看前面又有人马呐喊杀来,薛刚道:“我们从小路走罢。”一直跑进小路,不料却是一条死路,走不出去,两边俱是高墙,后面喊声渐近,美祖道:“路穷势急,这当如何?”吴奇道:“墙边一株大树,不免爬上去,跳入墙内再处。”
    五人一齐爬上树,跳入墙内一看,却是一所花园,忽听得亭子上有人说话,五人悄悄钻进假山洞内。看官,你道这花园是那家的?原来是梁国公狄仁杰的。仁杰仰观天文,见罡星落于斗牛之间,算定今夜有兵火之灾,当夜听得呐喊之声,遂领家童步入园中,在亭子上闲坐。看见黑影中有几个人钻入假山洞去,仁杰叫道:“好汉不必躲我,我是当朝狄仁杰。”五人闻言,钻出洞来,来在亭子上,一齐跪下求狄国公救命。仁杰忙扶起道:“原来是两辽王后裔,老夫算定今日今时汝等有七日大难,且躲在此间。”又见徐美祖,问道:“贤侄为何也来在此?”美祖道:“小侄来取家父家叔骨骸,故同此难。”仁杰道:“可曾取来否?”美祖道:“已取来了。”
    仁杰遂设席相待,饮酒之间,说道:“武后气盛未表,帝星不明,庐陵王尚多患难,未可举手。”薛刚道:“小侄欲保庐陵王中兴,但恐他忌恨我踢死太子,惊崩圣驾。若去投他,他若拿我,我就不能脱身了。”仁杰道:“老夫身虽在朝,心中实欲恢复唐家江山。你若有心中兴。老夫当暗里周全。待过了七日,救你们出去,日后便可保庐陵王中兴了。”说毕酒散。
    仁杰对五人道:“列位房屋内宿,恐不稳便,莫若在地窖内存身方妥。”进引五人到万花楼下,令人揭起方砖,指地窖道:“此内柴米酒肉水火皆备,请下去、过了七日,老夫再来奉请。”五人作谢,走下阶坡。见地窖内也起三间大房,灯火照耀,如同白日,果然日用之物件件俱全,遂在内住下。仁杰在上面把方砖盖好,披发伏剑,踏着地窖,蹭罡步斗,压镇五星恶煞,然后自去安寝。不知后来如何,再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王怀义善卜瓦笤 安金藏剖腹屠肠
    第三十一回 王怀义善卜瓦笤 安金藏剖腹屠肠
    再说诸武人马直闹了一夜,并无拿着一个人影,及查点军土,反被杀了三千余人,三思只得收兵。武后一问是薛刚又来祭扫铁丘坟,杀了半夜,并无拿着一个,心中大怒,下旨紧闭城门,不论皇戚官民人家,一概挨门搜查,务必擒获正法。即狄仁杰、张柬之家,也去搜检一番。这狄仁杰性子古怪,只不过应名搜检而已,谁敢十分细搜惹他。一连三天,满城搜遍,并不见影。武后又闻法云寺不见了徐敬业、徐敬猷首级。杀了两个寺僧,武后益发大怒。闻白马寺主王怀义善卜瓦笤,即宣入宫,叫他卜笤,看薛刚躲在何处。怀义取瓦一块,伏剑在手,踏罡步斗,念念有词,手起一剑,把瓦斩开,看了一番,奏道:“看起笤来,这一行五人,犹如天上星宿,似在面前。又似不在人世,又似藏在空处,总是不曾出城。依臣愚见,这贼人定要出城,不如把城门开了,多添军兵把守,凡人出入细细搜检,断无不获之理。”武后允奏,依议而行。
    再说仁杰,到了七日后,开了地窖,放出五人道:“大难已过,我送你们去罢。”分付家将,预备轻弓短箭,猎犬黄鹰,今日出城游猎。又令薛刚五人扮作家将杂在众家将中,一齐上马出城。到了城门首,见那里搜检行人。仁杰喝问何故,门官跑禀:“奉旨查拿薛刚贼党。”仁杰笑道:“原来如此,今日老夫倒带了薛刚众人出城游猎,你们何不搜检搜检?”门官叩头道:“相爷家将中那有薛刚,怎敢搜检?”仁杰又笑道:“既不搜检,老夫就带薛刚众人出去了。”说罢,一齐纵辔而行。出了城门,来到僻静之处,薛刚等五人下马拜谢,仁杰下马回礼道:“你们回去,休忘了‘忠孝’二字。”又将平章府令箭一支,付与薛刚道:“此去如有关隘查问,只说老夫差往魏国公干,便无人敢阻。”薛刚接令箭在手,五人一齐拜别上马而去。料前日跟来的小校已先回山去了,一行五人遂星夜奔回黄草山而去。话说狄仁杰打了一日猎,至晚入城回府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