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还是清晨。
    天蒙蒙亮,沈皓掀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
    索性从柜子里换上一套干净的校服,拎着装了日用品的塑料篮,准备去洗澡。
    动静不大,却还是听到身后的人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这么早,你去哪里?”
    “洗澡。”
    “我跟你一起去。”
    沈皓脑袋里血液上涌,声音也沉了几分:“你凑什么热闹?”
    “你伤口沾了水!洗完得立刻换药!”
    “不用。”
    片刻之间,齐曳尘已经彻底清醒,慢慢坐了起来:“不行,会感染的。”
    偏偏在这种时候黏上来。
    沈皓垂眸不再看他。
    齐曳尘匆忙起来洗漱,拿着医药包和自己的塑料篮就走了。
    燕淮一中的公共澡堂是一个个小隔间,每个隔间有里外两层,外面是反锁的门,里面是厚浴帘,外面换衣服,里面淋浴。
    “沈皓……”
    温柔的嗓音在充满水汽的空间里回荡,把两个简单的字折返回弹,拉得格外缠绵悠长。
    “我忘了带洗发水了,从上面递我一下。”
    隔间顶上没有延到天花板。
    纤细小手从他头顶探出来,白如凝脂,骨节细瘦,沾着晶莹水珠。
    沈皓伸出手递了过去:“你先用,用完给我。”
    “嗯?这样要递两次啊……”
    “不麻烦。”
    “你不需要踮脚,当然不嫌麻烦。”
    齐曳尘声音里有点微微的抱怨,听来竟然像撒娇。
    沈皓喉咙里滚热。
    过了一会儿,白皙的手再次探回来,沈皓接过东西,指尖滑到一片温热。
    洗完,齐曳尘的黑发被水打湿,软软地贴在鬓边,随后被毛巾揉乱。
    “我帮你擦药。”
    沈皓背过身去,闭上眼屏除杂念,却发现其他感官更敏锐了,除了细腻手掌和着药的温凉触感无限放大,连齐曳尘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出了公共澡堂,齐曳尘校服外套敞着怀,开着衬衫领口,一片雪白。
    沈皓轻声说:“都十一月了。”
    “嗯?”
    “扣子系上。”
    “哦……还好啊,我不冷。”
    说完,齐曳尘手也没动,依旧敞开怀,满脸一无所知的纯真。
    天光乍现,可路灯还亮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清晨聒噪的鸟鸣。
    沈皓挪开视线。
    回到宿舍,天还早,沈皓立刻拿上背包,扭头出门。
    刚躺下的齐曳尘愣了:“你这么早就吃饭?”
    “早点去自习。”
    齐曳尘又迅速爬起来:“那我也去。”
    “别跟着我。”
    “你毕竟是为我受伤的,我要照顾你。”
    “没必要。”
    “我想去学习都不行?”
    沈皓眼眸一暗,随即应道:“随你。”
    清瘦的身影贴到旁边的时候,沈皓凝神屏息,却无法平静,只能冷冷地说:“离我远一点。”
    齐曳尘茫然抬头:“……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沈皓依然表情冷淡,脚步拉开的距离暗示了疏远。
    齐曳尘默默低头,一股酸涩的热流溢满胸口。
    却还是在看到沈皓校服后面纱布微微凸起的痕迹之后,忍不住小心地跟在沈皓身边,说话比平时还轻几分:“想吃什么?我去帮你排队。”
    “不用。”
    “让我报答你一下不行吗?”
    “多余。”
    “……”
    齐曳尘微微叹了口气,绕路去排其他的队了。
    分开之前,侧身瞄了沈皓一眼,对方不为所动,看也没看他。
    刚买完,齐曳尘余光瞥见周围几道视线,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影,身量高壮,脸皮天生酡红,吓得他浑身一僵,手里的纸袋差点掉到地上。
    “哟。”来人对他吹了个口哨,“还记得我是谁吗?”
    齐曳尘:“……”
    好尴尬啊,他不记得这个人的名字!
    来人见他不说话,笑道:“不说话?怂了?”
    身后还有几个人嗤嗤地笑。
    “晚上约不约架?怂就别来。”
    来人宽大的手猛地推了他的肩膀,齐曳尘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勉强站稳。
    他握了握手掌,掌心仍然有力道,掀翻几个人都不成问题,可是他偏偏不想。
    四周排队的同学窃窃私语,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拦住。
    一个女孩子细声细气:“天哪,要不要告诉老师?”
    “那可是校霸,管他干嘛?打起来别波及到我们就行了。”
    “本来就天天约架,打不过是活该。”
    “打伤了也活该。”
    齐曳尘把这些话一字一句地听进去,比恐惧更难忍的委屈满溢上来。
    忽然,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挡在他面前,漠然地说:“他今年的架都被我约满了,你排队去。”
    那几个人咬牙切齿:“沈皓是吧?你算老几?”
    沈皓理都没理。
    还没等反应过来,齐曳尘猛然被那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拽走,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食堂。
    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食堂的嘈杂里越来越远了。
    食堂背后有条人工的小溪流,已经到了学校边界,平时无人问津。沈皓拉着他在水流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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