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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夜潮退去》 宋然因他这句话怔愣半晌,久久没有回答,掌心甚至因此冒出了细汗。
他是多么渴望留在沈闻飞的身边,怎么会主动想要离开呢?
“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我觉得他对你的态度不像普通的雇主”他斟酌了一下,还是用了宋然曾经的措辞,“没有一个雇主会这么对自己的员工,不让你跟其他人来往,也不让你接触外面的世界,然哥,也许我没有立场劝你,但作为朋友,还是希望你能走出来。”
宋然安静地听着,一颗心像被高高抛上天,从来没有人这么直白地戳破他跟沈闻飞这段关系中的病态,他紧张地嗫嚅着,“小盐......”“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其实我也是想了很久才跟你说这些话的,”严鸣沉吟道,“也许你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时之间很难做出改变,可是如果你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会跟社会完全脱节,然哥,我不怕你骂我,跟你相处这半年多,我觉得你不像二十七岁的人,我身边的朋友,也有内向的,可没有一个像你一样......”宋然盯着桌子上的玻璃瓶,里头倒映出一个扭曲的自己。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工作,工作那么多,不一定非要栽在他身上的。”说到这里,严鸣的语气已经染上焦急。
宋然却仍沉默着,他是被养在玻璃缸里的鱼,所见的世界只有缸外小小的天地,还没有跃出去,就已经被天地间的风浪吓退,可他还是感激严鸣跟他说这些话,不愿拂了严鸣的好意,低声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严鸣松了一口气,这才恢复松快语调,“然哥,我跟你说这些,你千万别生我的气,我是真心把你当朋友才这样的。”
宋然听见严鸣还愿意跟他做朋友,眼睛有点发热。
严鸣又跟他说了这两日发生的趣事,宋然偶尔附和两句,不知不觉间半个小时过去。
挂电话前,严鸣再三道,“然哥,你如果考虑出来工作,一定告诉我。”
宋然重重颔首,“好。”
他呆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线,理不出清晰的思绪,好半天才想起来已经快到沈闻飞下班的时间了。
这两日,他跟沈闻飞交流少得可怜,那天沈闻飞说出口的话到底还是戳伤了宋然仅剩的渺小的自尊,虽然事后沈闻飞跟他道歉,但依旧像根刺一般扎在了宋然的心里。
在沈闻飞看来,是不是无论谁给钱,他都能无限地把自己交出去。
可明明让他如此甘之如饴追寻的,从来都只有沈闻飞一个人。
晚餐叫的酸菜鱼,宋然已经两天没下厨了,他提不起那个精神,沈闻飞也不会强求他一定要准备一日三餐,两人面对面沉默地吃着鱼片,气氛冷凝。
尽管如此,在见到沈闻飞的瞬间,宋然就打消了出去工作的念头,七年的时光,让他习惯了这样安逸且单一,只围着沈闻飞打转的生活,而且一旦他有这个想法,他与沈闻飞就不可避免地会走到尽头。
他仍不愿离开沈闻飞的身边。
饭桌上,宋然给沈闻飞夹了片无骨鱼肉,两人眼神交汇时,沈闻飞眼底闪过一抹光亮。
“宋然,”沈闻飞打碎了屋里的冰冷,带来一个消息,“秦故要结婚了。”
乍一听秦故的名字,宋然惊喜地抬起头,“什么时候?”
“下午刚给我发的电子喜帖,”沈闻飞把手机拿出来,将页面对准宋然,点开链接,“婚期在四月十八日。”
宋然看着不断变换的页面,手机屏幕里,秦故西装革履,一如当年的清爽,而照片里穿着婚纱的女人容貌艳丽,趴在秦故肩膀上巧笑嫣然,实在是羡煞旁人的佳偶。
七年前他随沈闻飞到B大后,刚开始还是与秦故有断断续续的来往,但正如宋然所猜测的那般,随着两人的生活圈子愈发遥远,年少的交情也跟着岁月变得平淡,两人的联系除了逢年过节打个招呼,与断了没什么区别。
可他还是衷心为秦故高兴。
宋然由衷笑道,“真好啊。”
正是说着,放在一旁的手机也传来了信息,宋然紧张地打开来看,竟是秦故也给他发了请帖,附文——宋然,来参加我的婚礼啊!
宋然眉梢都染上喜色,瞬间驱赶了方才萦绕在屋子的愁绪,他把屏幕转向沈闻飞,“秦故也给我发了。”
沈闻飞看着他的笑脸,一时晃神,道,“我们可以一起去。”
宋然鼻头酸了酸,这两日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他素来是太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沈闻飞朝他抛出一点甘露,他就能起死回生,他吸了吸鼻子,朝沈闻飞点点脑袋,又回复秦故,“恭喜你,我会去的。”
秦故的这桩喜事像一场及时雨,让沈闻飞和宋然降至冰点的关系枯木逢春。
两人不由得回忆起年少的时光来,宋然那几年除跟沈闻飞和秦故这两个人交朋友外,最铭记于心的就是他抽奖得到的手机,如今说起来,都能感受到那时的惊喜,他眉眼弯弯,语气轻柔,“那是我三年来最幸运的事情了,手机我现在还藏在柜子里不肯丢呢。”
沈闻飞颔首,“我记得,秦故说我们的手机是同款。”
“是啊,我也觉得好巧。”宋然的笑容骤然凝了一瞬,看着神色自若的沈闻飞,一个奇怪的念头涌上心头。
末了,又暗笑自己自作多情,那时候他跟沈闻飞关系浅薄,他怎么会产生手机是沈闻飞刻意安排的错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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