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之上 第43节

作品:《飞云之上

    他拿起手机看,陈飞麟一直没回消息,他想着要不打电话过去,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男人,那人戴着棒球帽和粗框眼镜,即便只能看到下巴,他也立刻认出来,站起身看着对方。
    陈飞麟的帽檐压得很低,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来到陈洛愉面前时,他把陈洛愉打量了一遍,低声问:“刚才是不是出车祸了?有没有受伤?”
    陈洛愉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直到他说那条微信语音才明白过来,解释是不小心按错了。
    陈飞麟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才伸出手:“把你身份证给我用下。”
    陈洛愉从钱包里拿给他,又被他拉着手腕带到前台,看他用两张身份证开了个商务标间。
    在前台确认信息时,陈洛愉瞥了眼陈飞麟用的身份证,不是林超,而是另一个没听过的名字。
    他满腹疑惑,但不好在这里直接问。前台给了他们一张房卡,提醒他们怎么上楼和退房时间。
    走进电梯,陈飞麟刷卡按下楼层按钮,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了。
    他俩一人一边站着,陈飞麟低头没说话,陈洛愉也没动。等到了17楼,陈飞麟用房卡打开1721号房门,忽然伸手把他拉了进去。
    门在身后自动落锁,他的后背则撞在墙壁上。撞击的力道不算重,后脑还碰在一片柔软的掌心里。
    这忽然的一下让他有点懵,还没缓过神就感觉到了重量。陈飞麟把头埋在他肩膀上,双手按住两侧的墙壁,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呼吸声都变得急促了。
    陈洛愉怔怔地站着,熟悉的温暖就在眼前,他抬起手,十根手指抓住了陈飞麟腰两侧的布料,随后猛地收紧手臂,将眼前人用力抱进怀里。
    陈飞麟没有推开他,不过这样的拥抱让彼此的身高差体现出来,陈飞麟没办法再靠住他的肩膀,只能垂眸看着他。
    陈飞麟的神情淡淡的,透过镜片,陈洛愉看不清他心里真实的情绪,帽檐也在彼此之间隔出了无法逾越的距离,心头一酸,陈洛愉开口道:“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告诉我那起事故的真相?”
    静默了一阵,陈飞麟问:“你是怎么想起来的?”
    从右边口袋里拿出旧手机,陈洛愉自嘲地道:“当年我以为丢掉的手机是被周岩捡走了,他今天才还给我。”
    “里面的东西都在,我也看了。”
    迎上眼前人依旧没什么变化的眼神,陈洛愉眼眶泛红,刚才在江边被压下去的悔恨与痛苦一股脑地回流而上。他难受得几乎喘不过气,却不能放纵情绪失控。
    因为在这件事上,陈飞麟比他更委屈,更痛苦。
    他可以忘记一切好好地活了六年,陈飞麟呢?
    这个人的六年是怎样过来的?
    他不敢想,也没办法细想。心脏很痛,如同被一块尖利的大石压着,哪怕淌血了也挣不脱,还要拼命搏动来维持住生命力,让他可以站在陈飞麟面前,可以迟来地向这人道歉。
    陈飞麟接过他的手机,翻过来看后盖。
    背面的左下角有一道明显摔磕的痕迹,指腹摩挲着这道凹痕,陈飞麟似乎想起了什么,连淡漠的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猜不透他的想法,陈洛愉只好又抱住他:“我都记起来了,是我没关火才引起的事故。”
    “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难道你没想过这么认罪的后果吗!”
    哽咽地把话说完,陈洛愉瞪着陈飞麟,他很想从这个人口中听到这么做的理由,但他又矛盾到害怕知道。
    万一陈飞麟真是为了他才这么做……
    窒息感如一簇水草钻进鼻腔里,堵住了呼吸的通道,黑暗从瞳孔四周向中心包围。他攥紧陈飞麟的衣服,像是抓着海里唯一的浮标,直到陈飞麟闭了闭眼,终于肯回答他了。
    “我想过。”
    “但那个时候只能这么做。”
    “什么叫只能这么做?”
    停顿了片刻,陈飞麟反问道:“你记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开火煮水饺?”
    他迟疑了,动了动嘴唇却没有下文。
    陈飞麟为他解惑:“是因为你看我回来很累了,想给我煮吃的。”
    抹去他眼角的泪光,陈飞麟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所以我们是共犯,只要有一个人受罚就好,没必要把另一个也搭进来。”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虎年大吉~
    听说昨天签到有2000海星啊,我能不能替他俩求一点呢?(星星眼)
    第53章 现在不一样了
    从常德站上车后,陈洛愉的嘴巴就没停过。
    陈飞麟母亲做的椒盐馓子比外面卖的更酥脆爽口,而且这种东西他只在小时候吃过,长大后就没再碰了,吃起来更停不下嘴。
    陈飞麟担心他吃多了会胀肚子不消化,他不听,快到长沙站的时候开始难受了,蔫儿巴巴地靠在椅背上看身边的人。
    陈飞麟简直拿他没办法,说到站以后给他买健胃消食片。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往过道那边瞥了眼,悄声道:“能不能让我靠一会儿肩膀?”
    “不是觉得我肩膀硬不舒服?”陈飞麟反问。
    第一次在陈飞麟家睡觉那晚,他是说过这种话,不过当时是因为想枕在这人手臂上才说的。
    他扁扁嘴:“哥,你怎么这么死心眼,都分不出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伸手按住脑袋让他靠过来,陈飞麟的语气带着笑:“逗你的,靠吧,睡一会儿。”
    他顺从地靠过去,刚闭上眼睛又睁开了:“还有多久到长沙站?”
    陈飞麟看看腕表:“差不多二十分钟。”
    “你中午想吃什么?”
    “包里还有吃的。”
    “那些都是点心,”陈洛愉把头抬起来,“你爱吃辣,要不我们去吃长沙菜?”
    陈飞麟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是都吃撑了?”
    “我是撑了,你又没吃什么。”陈洛愉认真地回答着,“我陪你去吃啊,刚好走动消化下。”
    “那去看了再说,”陈飞麟又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先靠着。”
    “哦。”陈洛愉应了一声,语气很平淡,嘴角咧得都要翘上天了。
    动车到站的语音播报响起,陈飞麟又把两个包都背到自己肩上。陈洛愉跟在后面下车,看着陈飞麟背上的重量,他不舍得让这个人多走,就在买了健胃消食片之后随便找一家长沙小吃店。
    他让陈飞麟先找位置坐,自己在柜台点菜。等服务员陆续端上桌了,陈飞麟才知道他点了臭豆腐,酱板鸭,口味蟹,红烧猪脚,嗦螺和一份米粉。
    “怎么点这么多?”
    陈洛愉拿起一双干净筷子递给陈飞麟:“服务员说这些菜都是长沙特色,我就点了,你快吃吧。”
    “那也点太多了,”陈飞麟看着他,“你也吃点。”
    他也想陪陈飞麟一起吃,不过这里的每道菜都辣味十足,他又很饱,吃两口就放下了,支着下巴看陈飞麟吃。
    陈飞麟吃饭不爱说话,基本都是闷头扒饭,陈洛愉提醒道:“不用吃这么快,转车时间够。”
    陈飞麟说:“习惯了。”
    “你从小就吃这么快?”
    “也不是,上大学以后打工多,没时间慢慢吃了。”
    陈洛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以后还要打三份工?”
    筷子一顿,陈飞麟抬起眼睛和陈洛愉对视:“嗯,我家的情况你看到了。”
    “我知道,”陈洛愉把双臂撑在桌面上,“不过饭吃太急对胃有负担,我妈就是因为这样得了胃病。”
    搅了搅碗里的粉,陈飞麟说:“那我以后尽量吃慢点。”
    陈洛愉的表情放松了下来,拿过一次性手套戴上,把那盘红烧猪脚端到面前,开始给陈飞麟撕猪脚的肉。
    这顿饭吃剩了不少菜,离开时陈洛愉让店员打包,两人去坐下一趟动车,等终于从车站出来时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坐了大半天的车,陈洛愉的腰又很不舒服,出来就打车回学校。他想让司机先开去公大,陈飞麟不同意,坚持先把他送回来。
    今天的路况很不错,一路几乎都是绿灯,司机把车开得飞快,等快到医大东门时,陈洛愉捏了捏陈飞麟的手指,低声问:“就这么回去了?”
    瞥一眼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陈飞麟靠到他耳畔说:“你还想去哪?”
    那人说话时的热气拂过耳畔,陈洛愉不禁打了个颤,心里有点痒痒的。可惜现在在出租车里,什么都不能做,只好说:“没有,那就先回去吧。”
    握紧他的手,陈飞麟转过脸去看窗外。下车后,他想和陈飞麟道别,却见陈飞麟背起包往自己的学校里走,说要把自己送进去。
    在原地站了片刻,他追上陈飞麟的步伐。
    他们并肩走在医大校园里,这条路陈洛愉走了六年多,从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心里像是住了一只吵嚷的喜鹊,恨不能把他的好事公告天下。
    这种感觉在碰到情侣时尤为明显,他总会转头看陈飞麟,顺便露出一个傻笑。
    起初陈飞麟没搞懂他笑什么,后来明白了,便伸手揉他的脑袋,把他头发都揉乱了,还说了个“傻”字。
    他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挺傻,可他就是很开心忍不住。再说了,不能在外面公然牵手,那他在心里得意一下还不行?
    一路走到宿舍楼下,陈飞麟的神情也是愉悦的,正想一起上楼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俩回头看去,是钟航拿着几本书跑过来了。
    到面前后,钟航抬手就要勾陈洛愉的肩膀,陈洛愉的腰可经不起他这么用力的搭,立刻退开一步站到陈飞麟身后。
    钟航抬手扑了个空,差点踉跄了,不禁问道:“你干嘛呢?”
    陈洛愉坦然地回答:“没干嘛,我腰扭了,你悠着点。”
    “腰扭了?不对,你俩怎么在一起?”钟航看看陈飞麟,见陈飞麟肩上有两个大包,又问,“这是从哪回来?”
    陈洛愉说:“我在路上碰到他了,他刚从老家上来。”
    钟航了然了,又问陈洛愉好端端回趟家怎么会扭到腰,说着就把手伸过来想看他扭到哪了。结果还没碰到就被陈飞麟塞了个背包在怀,钟航抱着沉甸甸的包,听陈飞麟说:“你帮洛愉拿上去吧,里面是他的东西。”
    “这么沉?都是吃的?”钟航好奇地问。
    “你先上去,我还有事跟他说。”陈洛愉推了推钟航。
    钟航嘀咕了两句,倒是干脆地上楼了,等他消失在楼梯转角后,陈洛愉才看着陈飞麟:“那你回去吧。”
    “好,你自己注意点,这几天别搬重的东西,别随便弯腰。”
    陈飞麟仔细叮嘱着,陈洛愉听完就笑起来,靠近说:“知道了知道了,以前也没见你会这样关心我。”
    “现在不一样了。” 陈飞麟难得顺着他的话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