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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钟意

    “别别别嫂子,”路政国的兄弟哥们还拦在跟前,一个劲儿得劝她,“路哥他就是闹着玩儿的你别当真啊。”
    林英芳顿了两秒站直了身,像没听见他们话似的大步走到了桌前,拿起桌上的一个酒瓶“哐当”砸在了桌沿上。
    “路政国我再说一遍,”热闹的饭店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她举着破了半截儿的酒瓶直指着对方所站的方向,“把我儿子放开。”
    瓶子敲击在桌上的那一下力度太大,震得林英芳手臂发麻。她一瞬间也有些恍惚,恍惚自己跟路政国浑浑噩噩的这段婚姻。
    如果路政国没有落魄潦倒又一蹶不振,没有酗酒成性对孩子动手,或许她还会抱有希冀,以为他仍是那个眼里有星斗神采飞扬的男人。
    那声“哐当”的响动让路政国怔在了原地,他似乎抓回了些意识,嘴巴张了张,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林英芳在这片沉默中扬手将酒瓶摔在了桌上,瓶子砸在碗碟上溅起汤水,又骨碌骨碌地滚到了地上。
    她无动于衷地走到路政国跟前抱走了孩子,便转身离开了饭店。
    路昊半岁时的这场高烧,最终烧了整整一个礼拜才消停了下来。他外婆说他命硬,连路政国朝他头上重击的那几下也只是造成轻微的脑损伤,没有留下后遗症。
    这之后他们两口子折腾了几年离了婚,再后来林英芳带着孩子回到老家,这些都是宋辰铭知道的了。
    “你是不是觉得那时候路昊留在德荣县,是因为我组建了新家庭,把他当作累赘?”
    当时的街里街坊都是这般热忱地议论,宋辰铭也一度以为这就是事实。
    “其实我有问过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林英芳收回目光,散漫地落在身旁重叠的箱子上,“他自己选择得留下。”
    她说得越多解释得越清楚,宋辰铭越是不明白。说到底自己都是个外人,何况林英芳本就不是那种开朗健谈的性子。
    “阿姨,”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稍稍正色道,“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他外婆那时候身体就不太好,”林英芳抬起眼来,对了上了宋辰铭的视线,“路昊不爱扎堆性子又冷,说实话让他待在德荣县我是不放心的。”
    “最重要的是那之后,”她眼里忽地沉下几分,“他外婆给我打电话说他晚上总是睡不着觉,一个人出去溜达,担心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有了问题。”
    宋辰铭的神色不由得怔住,他突然想起那当头路昊明显反常的举止,想起老太太叫自个儿吃饭留宿时几近过度的热情,似乎现在都能明白了。
    南苑公馆是市里出了名奢侈顶贵的一家餐厅,沿着华阳路一路直行,透过两侧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枝叶,隐约能看到围栏里头欧式风格的建筑。
    路昊到的时候是晌午,太阳正晒得厉害。他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便被外头的光线晃得皱了下眉。
    大堂的服务员带着他来到事先预定好的包间,刚伸手把门给推开,就听到身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路昊随声侧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了路政国那张带着两分笑意的脸。
    “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对方一边解开袖口的纽扣把袖子往上翻起,一边抬下巴冲他示意,“进去坐着进去坐。”
    他似乎兴致很高,明明走在后头却先一步迈进了房内,松了手上的腕表随手搁在桌上:“这儿的海鲜不错,我点了几个,你看看你想要吃点别的什么菜。”
    “除了吃饭,”路昊立在门口手揣在兜里,似乎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你还有没有别的事。”
    路政国的表情微微有些僵住,但很快又笑着回转过身,走到他跟前站住。
    “好不容易找着个机会让我们父子俩坐下来聊聊,”他伸手握了握对方的肩头,“怎么说得这样生分。”
    客套周旋的场合路政国见得多了,虽然明知自己的这番话站不住什么脚,却还是能气定神闲得笑着对上路昊的视线。
    路昊只是看着他,没有接话。
    他的个头已经比路政国高出了大半个脑袋,眉眼很深肩膀宽厚,早已没有了小时候瘦弱病态的样子。
    路政国瞧着他那双跟自个儿有几分相像的眼,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语塞。
    “以前有很多的误会,”他嘴上顿了一顿,兀的收回手转身往桌边走去,“等哪天得了空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对方在身后开口道:“说实话我没兴趣。”
    路政国停下脚步稍稍侧过身来,左手搭在椅背上,望着目光压下些许俯视着自己的路昊。
    “不干扰我的生活,你想怎么折腾都行,”路昊平静地回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越界了。”
    “我是你爸,”路政国抚摸着椅子的棱角,很淡地笑了一下,“我关心你,是天经地义的。”
    他似乎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拉开椅子坐下了身,忽的话锋一转:“给你寄得那些东西都是实用的,你也该好好拾掇拾掇自己了,总穿着短袖休闲裤也不像回事儿。”
    “对了我有个朋友是做定制的,下次带你去做两身,”路政国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笑得从容而又沉稳,“你的身板像我,挺适合穿西装。”
    他避而不谈想把这页翻过去的意图很明显,却没想到对方是个软硬不吃不领情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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