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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南潮

    就在那一瞬间,他将穆阳一把拽到身前,伸手捧起他的脸,顿了一瞬,毫不犹豫恶狠狠咬上那张刚刚还一张一合指责——或者说是引诱——他的嘴,舔舐那柔软的唇瓣,品尝他体味过无数遍的清甜和生动,把那些抱怨一般的脆弱的话都吞进去。
    于是狐朋狗友们看见,强烈的光束中,那两人变成剪影。鼻尖与鼻尖相对,唇瓣与唇瓣相合。柔软或坚不可摧,是舌与齿的追逐。
    一切寂静了,好像连吵闹的鼓点和音乐都离他们远去。只看见那个陌生的年轻人捧着穆阳的后脑,将他拢在怀里,毫不留情、蛮横无理地索取……索取了一个湿漉漉的深深的吻。
    阿曾险些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它确实发生了,阿曾可以肯定,因为他看见接吻时,对方挑眉,投来一个近乎宣告主权的眼神,看到周鸣鞘松开穆阳,而他一贯冰冷寡言的好朋友迷蒙地看向对方,用一种摇着尾巴的小狗看主人的神情,微张着嘴连连喘息,但没有一点动手打人的意思。
    阿曾简直石化在原地,但没人在乎他。
    周鸣鞘只顾着垂眼看穆阳。他紧紧握着穆阳手腕,将他捉在身边:“别闹了,乖。”
    喝醉酒的家伙被他吻懵了,神志不清地前言不搭后语:“我很乖啊……是你犯规。”
    对方发出轻笑:“嗯,你乖,我犯规——但你不喜欢吗?”
    穆阳只好愣愣地看着他那双含情的眼:“……喜欢。”
    他顿了顿,自言自语一样低声委屈道:“原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有这么喜欢你。”
    周鸣鞘没料到他还留着这么一句话,心想,原来他的阿阳还是一个这么会撒娇、这么会讨饶的小狗。只好忍了笑意,沉默片刻才说:“被人亲了才会乖吗?”
    “才不是,是酒后吐真言。”穆阳皱着眉头说。
    周鸣鞘失笑。
    穆阳醉得太过分,眼眶泛红,眸中凝着水雾,鹿或是奶狗一样的眼睛便亮晶晶的,说完这句话就乖乖等着周鸣鞘动作。周鸣鞘眼神微暗,觉得不能再让这样的美色在别人眼里多加逗留,于是立刻带他穆阳走——然而走之前,又回了一次头。
    他是故意耀武扬威看过来的——被看了一眼时,阿曾这么想。
    周鸣鞘说了什么话。阿曾知道,因为他看见周鸣鞘的嘴唇微微动了。只可惜隔得太远,夜店太吵,他听不清。
    但穆阳听见了。
    他听见时,耳根立刻红起来。
    因为周鸣鞘说:“你看,你以为他不想和我走吗?”
    真该死啊,又被他看穿了。
    第29章 29
    于是,他们这样纠缠着,说不上是撕咬还是拥抱,这样谁也不服谁地互相掠夺,近乎本能地干柴烈火一般的亲吻和揉捏。就这样从街上走回那间小阁楼,四层的小阁楼,推开门,撞进床里。
    本以为该顺水行舟,因为穆阳已经那么乖了。
    但被他压在床上,看着他的眼睛,穆阳一瞬间又清醒了。
    ……然后激烈地反抗。
    拳头和腿,几乎像是回到他们刚认识的时候,用身体过招。可惜,他醉得太离谱,身体发软发烫,脸异样地红,根本打不过,终于被势在必得的野心家压在身下,动弹不能。
    他扭过头,用最后的清明避开周鸣鞘的视线,眼神近乎愤恨:“你不应该再来。回你的世界去吧。算我求你。”简直是绝望般的颤抖,少年的自暴自弃。
    周鸣鞘神色却柔软,叹了口气,埋在他颈窝间,声音含糊:“我去哪里啊,阿阳。”他说,“我的世界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不回到这里,还去哪里呢?”
    穆阳抬起手,遮住红得发凶的两只眼:“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值得。”
    “谁说的?”
    “我说的。”
    “那我不同意,”周鸣鞘低声说,“你啊,对我来说,千金不换。”
    他开始连续不断地亲吻这只痛苦的幼兽,安抚他,触摸他。穆阳颤抖起来,不知为何,觉得像被人彻底打开了,一览无余,暴露在冷风中,忍不住要抱紧身上的这个人。他醉了,迷迷糊糊,头重脚轻,太阳穴突突地疼,然后近乎抽泣一般絮叨着,说他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
    太糟糕了,什么也做不好。所有人都对他失望,父亲也好,老陈也好,或者是阿公阿婆,是那个常给他留一碗面的小姑娘,是曹晟。他们一定都对他彻底失望了,他是城市的泥潭,是不可回收的废品。没有人需要他,他只会带来厄运。像夺走母亲的生命那样。
    周鸣鞘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吻去他的眼泪,堵住他的哭声,握着他还留有斗殴伤痕的手腕。他用下巴贴着他的头顶,将穆阳一整个人罩在身下,不允许他被月光窥去一点真容:“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啊。我们都好爱你,只是因为太爱你,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忘记告诉你了,你便以为没有爱。于是你孤独而寂寞地行走在这个冰冷的城市,愈发尝试着用面具和外壳使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可没有用啊,你还是格格不入,你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些从前的山与海,惦记着曾经的人与事,曾经的太阳……因为你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啊。
    你不必成为这世界的人。
    “我不喜欢这里。”穆阳说。
    “那我们就一起离开。”周鸣鞘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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