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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青玉案

    路千棠往边上的椅子上一坐,也不好拦着不让他叫人,就把胳膊往桌案上一架,烦得直揉太阳穴。
    没过多会儿就招了长史过来,师文庭露出几分焦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城东何时闹了时疫,怎没听见上报?”
    长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眼睛乱瞟,垂着头直叹气。
    路千棠实在忍无可忍,咻地站起身来,说道:“是谁的责任我也管不着,只希望大人把眼下的事情做好,有需要我会开口的。”
    他说完一拱手,转身就走了,只留下绣着麒麟花纹的暗青色长衫的背影。
    师文庭背手而立,额上的皱纹轻轻一动,眼珠浑浊,半晌没动作。
    晌午正热,福神庙里更是闷臭,呕吐物的气味混杂着汗味和熬出来的草药味,简直让人无法舒畅地通气。
    福神庙早就沦落成破败的荒庙,除了里外几间屋子,只余下一座高大的神像不倒,福神的红色袍服像是洗脱了水,斑斑赖赖的很是不体面,腰间龙绣玉带尚可窥见原貌,手中一柄大如意也满是灰尘。
    路千棠时常来福神庙走动,一是瞧瞧是否找到了治疗时疫的药方,二是怕州府的官兵玩忽职守,他来盯着点。
    城东已经紧急修缮了一番,勉强能给百姓一个舒适的养病之所,之前萧轻霂卖人情请来的神医正挽着袖子,亲自动手给病人喂药。
    那位神医便是辛夷姑娘的弟弟,名叫葛乌,几日前就到了迎城,他不像辛夷仍着吐谷溪服饰,在大齐行走多年,早已换上了长衫巾纶,只有挺拔深邃的眼鼻能瞧出不似汉人。
    他的性子也和姐姐大不相同,辛夷行事果断,葛乌却温和顺良,总是轻声细语,让人如沐春风。
    他收到瑾王殿下的书信便立刻来到了迎城,不动声色地走了一趟城东,把基本情形都与路千棠通过了气。
    路千棠与他之前只通了书信,真正见到他还是在这里——这会儿的葛乌围上了口鼻,身上不知带了什么香囊,浑身都是让人心静的淡香。
    路千棠站在病人中四下环顾,庙中躺满了哀嚎的伤患,有的身上已经开始散发出难闻的臭气,脸色灰败,蜷缩在神像脚下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已现垂死之兆,这些人不停祷告哀泣,头顶上就是垂眸带笑的赐福之神。
    神仙锦绣尽毁,香火亦不复存,不知仙人眼中,看的是怎个人间。
    葛乌刚给一个小姑娘喂完了药,瞧见了路千棠,立刻擦了擦手起身拱手见礼,路千棠有些受宠若惊,他还记得瑾王殿下对那位辛夷姑娘毕恭毕敬的,还叫一声“姑姑”,虽然瞧着年轻,但怎么说来,这位也算是长辈吧,路千棠这样一想,也忙作揖还礼。
    葛乌倒不甚在意这些,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移步别处说话。
    葛乌隔着白巾,声音有些发闷:“这种地方还是不要随便过来,小心为上——目前还是病因不明,病人明明发着高热,却冷得不行,舌苔白如积粉,部分病人还会颈部肿胀,我想着应该是湿热病,只是找不到源头。”
    路千棠皱了皱眉,说:“有办法缓解症状吗?看起来疫病流窜的也很快。”
    葛乌说:“现在只能开些治疗湿热之症的药方,病因若还是查不出来,长久了怕是会出大事。”
    路千棠侧头看着哀叫的病人,目光黯淡,说:“你需要我做什么?”
    葛乌往不远处的一条溪流看去,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才说:“我听闻年初迎城闹了一场山火,只是相关事件一点也查不到,不知道将军知不知道是怎么个一回事。”
    路千棠皱眉道:“你怀疑和山火有关?”
    葛乌想了想,说:“不一定,只是一条线索,查了总比不查有希望,如果能找出这病是从哪个地方开始发作的,那就会好办许多。”
    路千棠叹了口气,说:“州牧大人非要装糊涂,怕是藏了卷宗,那谁能查得出来——”
    路千棠突然转脸看他,说:“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得你帮我。”
    葛乌露出浅淡的笑意,说:“责无旁贷。”
    *
    这几日路千棠都来回在城东窜梭,带人去查访附近山林的情况,成天忙得脚不沾地,陈宣被他外派出去安抚百姓,已经好几天不见他人影了。
    这天傍晚听说路千棠回来了,陈宣就赶紧让人热了饭菜,火急火燎地亲自拿过去给他。
    陈宣进了路千棠的院子没瞧见人,便敲门进了里屋,看见他躺在床榻上,就把饭盒放下了,说:“想着你也没吃饭,待会睡,先吃点东西。”
    路千棠应了一声,没动。
    陈宣饭菜都摆好了,看他还是没动,就去拧了热毛巾递给他,说:“你擦擦,来吃饭。”
    路千棠抬手去接了过来,像是很疲累,把热毛巾往脸上一盖,又不动了。
    陈宣哎了一声,伸手去拽他,这一摸可不得了——路千棠额上滚烫,一脑门涔涔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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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了一下ξ( >)
    第100章 病情
    陈宣被手上的触感吓得猛然收回了手,不可置信地又盖到他的额头上仔细摸了摸,语气里都急得冒火,几乎是吼道:“你怎么这么烫!”
    路千棠像是丝毫都不在意,只嗯了一声,说话间也没什么力气似的:“你出去吧,我有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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