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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我当军爷那些年

    李慕云是一整夜都没合眼,一见老胡睁开眼睛,他连忙叫来医师帮忙查看。
    “老胡,老胡……你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头疼吗?”
    胡九彰面色惨白,眼光也有些涣散。
    他脑侧被撞的地方,肿出了一个一寸来高的大包,看着就叫人心惊。燕昭中不敢给他动头上的包,赶来的大夫也不敢动,众人亦不敢轻易挪动他,就怕把他脑袋上那层已经肿得要涨破了皮的血包给捅破了。
    那大夫也没想到胡九彰还能再睁开眼睛,惊诧之余又给胡九彰把了好一阵子的脉。李慕云一直在他旁边陪着他说话,可老胡大抵是伤得太重,根本答不出话来。
    “得下针。”
    大夫这回不说他活不成,而是从药箱里掏出一包针灸用的细针,站到了胡九彰榻前。
    “既然能挺到这个时候,说明还有一线希望,几位爷,老夫就放手一搏了!”
    他说罢,便从包里抽出银针,在烛火上将针头一一燎过后,操着银针便落到胡九彰头上。
    施针的过程一直持续到了当天正午。李慕云实在支撑不住,靠在胡九彰榻边睡着了。那大夫也累了个好歹,不过待他这一番诊治过后,胡九彰的脸色着实比之前好了不少。
    就这样,李慕云陪着胡九彰在承山寺内又熬了整整七日,经过老医师一遍又一遍的施针,老胡脑袋上的包越来越小,他人也慢慢恢复了意识。虽然他短时间内怕是康复不了,但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而胡九彰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问肃王的安危,这又惹得李慕云眼圈泛红,跟他连道了几次歉。
    “老胡,早知道这样,我宁愿不来辽东……咱们早就该找个地方好好歇一歇了。”
    “现在……不也能歇吗……”
    胡九彰声音虚弱,面上反而带着笑,“现在歇……我安心……”
    他轻轻说着,不过一会儿又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因为胡九彰脑侧的伤需要静养,李慕云便一直陪着他在承山寺里养伤。
    如今救回了肃王,燕家的燕苏和也换了嘴脸,围着李琮鞍前马后的伺候着,比原先在高凌岑身边时还要殷勤,而有了燕家的支持,李琮回长安的计划,也很快提上日程。
    至于在最后与李兆朔前来救场的杜县令,这人除了仍与之前一般的吝啬,如今攀上了肃王的关系,也一门心思的要追随肃王入京谋官。他反复强调最后驰援的那一次,是他费尽心力在县里召来了百十来人,前去承山寺救援,而至于伪装成唐军的点子是谁想的,他就只字未提。
    但李兆朔可亏待不了这背后的大功臣。那时正是老闻,想到了要伪装成唐军,威慑高家。而至于招人这事,杜县令自然有一份功劳,但县衙里的人,早知道杜弘林的个性,本也都心不甘情不愿的,若不是被老闻的一番慷慨陈词所打动,他们未必就甘心帮这个忙。
    所以李兆朔最先向父亲举荐的,还是闻百川。
    李琮听后,当即便答应收下闻百川做幕僚,只是这事反倒被当事人老闻给拒绝了。
    他只道自己没有资格追随在肃王殿下左右,只想着最后能为李公子尽些忠心便好。李琮听罢抚掌大笑,道是自己的二儿子,得了个堪用的人才,回京后,倒可以施展一番了。
    肃王一行人启程回京时,由燕苏和亲自带着一众仆役护送,南下经由海上,再从山东走陆路回长安。
    临行前,李慕云特地前去与父亲和二哥道别。只是这二人对于他暂不回京的决定颇有微词,父子三人虽然见了面,却也没说太多。反而是李琮当着李慕云的面,与李兆朔交代了许多。
    李慕云也知道父亲的意思,他知道,现在在父亲跟前最重要的人,是二哥。
    但这些对于他来说,也已经无所谓了。
    这些事无谓对错了,所求不同,想法自然也不同。他不会求着父亲去理解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强迫自己去接受父辈给予的那些期望了。他不需要这个世子的身份去证明什么,现在,只要一切随心就好,而他的心,早已经许给一个人了。
    胡九彰在承山寺内养了大半年,头上的伤势才算是彻底好全了。但这次的脑伤,给他留下不小的后遗症,他有时候说不清话,半面身子还总是酥麻的,使不上力气,连站也站不起来,算是彻底成了个废人了。
    看他这样,胡彦可是打击不小,独个儿跑到哥哥房门外,哭了几次。但李慕云反而对此事看淡了不少,他时常安慰胡九彰,说要再寻名医,给他针灸治疗。只要他们自己不放弃,总能把伤养好。
    只是胡九彰对此不抱太大的希望。李慕云说了,他也只是跟着笑笑。
    他知道自己这副身子,给折腾成这样,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他倒不期望自己能好成什么样,只求能跟李慕云过几年安稳日子,便死亦无憾了。
    毕竟已经有那么多人,倒在了这一路上。
    胡九彰这辈子都忘不了潼关,那个他最后经历的真正战场。
    那么多人都死了 ,凭什么他还活着呢……
    他以前只觉得自己能幸存下来,全是靠着天生的运气,和这一副结实的身板。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可能没有那么多运气可以耗费了。所以往后的每一天,都是他捡来,偷来的。他只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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