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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竹生淮安》 他爱极了乌衣巷北边的一处荒地。
那片地本是原金陵太守开出来修演武场的,谁成想修了一半,便被京城的世家参了一道又一道折子,说金陵招兵买马,意图谋反,判了革职抄家。
场子就这么荒废下来。
他最爱在那儿跑马。
天高地阔、无拘无束。约上好友二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何等快哉。
那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
“马背上出神,当心跌下去。”王爷半搂着他,淡淡道。
十三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窝在人怀里。
像什么样子。他想。
奈何身后那人的怀抱太让人安心了,十三眼一闭,心一横,埋在人怀里,心满意足地闻到檀香的味道。
甚至还往里钻了钻。
王爷任由怀里的人猫儿似的拱来拱去,稍稍收紧了手臂,无奈地轻笑出声。
十三听见笑声,耳尖蹭地红了。
王爷自是看到了,稍一拉缰,让马慢下来。
想了想,帮他转移话题:“它叫玄影,我第一次上战场就是它陪的我,如今要有二十余年了。”
十三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眨眨眼,稀罕地伸手去摸玄影的鬃毛,道:“发玄如墨,飞驰若影。它配得起这两个字。”
王爷瞧着他,抬手把缰绳递过去。
十三一愣。
王爷道:“你领着吧,它喜欢你。”
十三坐直身子,接过来,迟疑道:“我来?”
王爷道:“你来。”
十三便放下心来,摸了摸马背,小声给了个哨。
玄影听懂了,慢慢加了速度。
王爷打身后瞧他,见他虽然小心翼翼,但御马姿态娴熟。于是放下心来,不再用臂圈着他。
秋风凛冽,十三枣红色的衣袍在身后猎猎作响。
南风馆、周氏,乖顺、卑贱,渐渐地都被抛在身后。
眼中唯余铁骑飞驰、大地苍茫。
十三躬身低伏在马背上,人马合而为一,像离弦之箭,略过无垠大地。
王爷在十三身上时常发现自相矛盾的东西。
初从郑礼口中听闻十三这个人时,只觉他透着道家的洒脱;之后再看,却再没了那份灵气。
郑家被抄后,他因着与郑礼的情分领了人回来;谁想他一曲酒狂,竟是共情了自己胸中深掩在权谋算计之下少年义气。
他少时也曾张扬肆意。但新政推行、北燕压境,沉甸甸地担子落在他身上,让他不得不收起七情六欲,做大魏最锋利的剑。
生为萧氏子孙,他无怨。
他只是存了私心,不想让十三再走自己走过的路。
这条路多苦多难,他心里头比谁都清楚。
王爷看着十三策马奔驰,他想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明艳张扬,落拓不羁。
十三跑到日头已经西斜了,才让玄影慢下来。
王爷见他两鬓微潮,怕他着了凉,便又把人圈回怀里。
十三刚痛痛快快地纵马跑了一场,胸腔还在砰砰震动着。他靠在王爷怀里微微喘息,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兴奋着。
缓了会儿,抬头冲王爷笑得天真烂漫。
他道:“谢谢。”
王爷笑笑,眼中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却并不答话,只接过缰绳,让玄影闲闲地溜达着。
十三仰头看他,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稍稍挺身,凑上去,闭了眼,碰上那人的薄唇。
王爷并不看他,道:“我所图并非于此。”
十三道:“讨好旁人的把戏,十三不会用在殿下身上。”
王爷又道:“跟了我,你会死无全尸。”
十三低低地笑了,凤眼闪着狡黠,道:“那我便攒钱买个碑,谁捡着点就给我埋到下头去。”
王爷便不再说话了。
良久,忽然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十三。
十三感受着那人爱怜地描绘着他的唇,便乖巧地张嘴,任由那人进来攻城掠地。
唇舌交缠,来不及吞下的津液划过下颌,留下一道淫靡的痕迹。
十三轻轻地喘息着,因着缺氧,凤眼蒙上了层氤氲的薄雾,水汽渐渐在眼角汇集,将泣未泣,像是被欺负狠了似的,却仍巴巴地凑上去,缠着人家的舌头不放。
身上也闲不住,拼命往人怀里拱,只拱得自己浑身没了力气,才稍稍老实了点。
待到唇舌分离,还要拿鼻尖蹭人家,依依不舍的。
这是撒娇呢。
王爷哑然失笑,又吻了吻他发顶,伸手把人搂紧。
如此这般亲了一会,十三靠在王爷温热的胸膛上,缓了缓,这才想起正事来,道:“殿下此番唤我出来,所为何事?”
其实他心里头隐约抱了期待,希望王爷是怕他早些时候在帐子里被人当了出来买的小倌,心中烦闷,特意带他出来跑马的。
可又不敢肯定,只怕是自己一厢情愿。
王爷道:“亲你。”
十三一哽。
再一抬头,明明白白地看见王爷眼底促狭的笑意。
于是便不干了,在王爷怀里扑腾着耍小性子。
说来也奇怪,他在南风馆那么些年,血里泪里磨出来的听话顺从,在王爷面前竟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
明明这个人的身份都足够让他以前那些个恩客俯首躬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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