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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不解契》 说了半天,原地绕圈。
夜雪焕果断放弃套话,转而道:“夫人既不愿谈论这个话题,那我们便来说蓝儿的蛊体。”
安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浑浊泛灰的眼珠转向蓝祈,仿佛在看什么极为有趣之物,半晌才啧啧道:“这半人半蛊的体质,也是空前绝后了,只能说是你运气好。”
蓝祈:“……”
夜雪焕之前去信说明蓝祈的情况,安夫人便要求面谈;原以为是有多复杂,敢情只是她想看个新鲜。
想到自己辛苦奔波,来回将近两个月,就为了满足这老太婆的好奇心和恶趣味,蓝祈脸上逐渐浮起微笑。
好在安夫人良心未泯,没在明面上调戏他,娓娓道:“契蛊化血和宿主蛊化,实际上是彼此独立的两个过程。化血是为了在宿主失血过量的情况下保证躯体鲜活,但活人无法成傀,只有死透了才能开始蛊化。这两个过程并无间隙,所以从表象上看不出衔接。”
“你在假死的状态下开始蛊化,而后却恢复了生命体征,所以契蛊虽然化血,你却成不了傀。”安夫人啧啧摇头,“想做回正常人是不可能了,但只要无法化蛊,就说明你的血终究只是蛊血,并未转化为凤氏的异血,可以稳定、平衡地循环代谢,便没有成傀的风险。”
蓝祈无由想起了玉恬以血化蛊时的情形,偷偷瞥了她一眼,就见她低头垂目,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关于凤氏的异血,显然无论是安夫人还是她,都不愿多谈。
夜雪焕虽然疑虑未消,但听得蓝祈的蛊体不会再恶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淡声道:“多谢夫人指教。”
安夫人笑道:“毕竟是半蛊之体,蛊性摆在那里,会嗜甜、嗜睡,畏强光、畏严寒,皮薄肉软,容易受伤,娇贵得很,寻常人家还真养不起。”
蓝祈:“……”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安夫人咧开嘴角,神情不知为何竟有几分阴森,“不出意外,你也会像我一样,活得很久很久。”
夜雪焕抿了抿唇,对于这一猜测并不意外。蓝祈受蛊血所侵,像凤琊的蛊傀之体那样永存不腐想来是不可能的,但这些年间确实几乎未有变化,长命的迹象已经十分明显。
蓝祈自己也不是没有感知,但他们一直都默契地避免提及这个问题——又或者说,他们彼此心中根本早有答案。
两人都未开口接话,脸上也都是如出一辙的淡定冷漠,目光沉静坚定;反倒是安夫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冷场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失笑道:“你们这对小家伙倒是有意思。罢了,我也不逗你们了,可还有别的事要问?”
夜雪焕淡淡道:“别的事就不该是我来问夫人了,夫人想必也不会答我。”
安夫人会意地笑了笑:“既如此,那我便等着该来问我的人光临了。”
玉恬仿佛真的到此时才回过神来,领着两人告辞离去。
时幽牵着阿圆候在门外,小姑娘一见着娘亲就磨磨蹭蹭地上去讨抱,玉恬也只得将她抱起来,一起往回走。
所幸宅邸不远,步行回去也要不了太多时间。
唳波城很小,规模还不到丹麓城的五分之一;论繁华程度,也比不上东海郡的那些沿海大城。除了建筑风格华丽庄重之外,落在这群真正的权贵眼中,也不过就是个南方小镇的模样,真不知南薰兴致勃勃是要逛些什么。
月葭王宫就在两街之外,这一带自然人烟稀少;但顾忌着月葭的风俗,夜雪焕并未像平时那样牵蓝祈的手,两人克制地并肩而行,反倒是时幽一直撑着玉恬的腰,怕她抱孩子抱久了会累着。
阿圆倒也懂事,知道母亲身体不好,黏乎了一会儿就主动换去了父亲怀里,小手扒着他宽阔挺拔的肩膀,睁着一双圆眼,打量着后面的两个年轻男子。
小姑娘腼腆又乖巧,但骨子里却明显继承了父母的桀骜大胆,确认了这群陌生人都没有危险之后,便开始想方设法地探索未知,那副好奇又偷偷摸摸的模样特别惹人怜爱。
夜雪焕忍俊不禁,突然理解了南薰说想要个女儿的心理——家中儿子虽然也令他骄傲,但终究不如女儿来得贴心可爱。
他朝着小姑娘勾了勾唇角,阿圆眨眨眼睛,也冲他甜甜地笑了起来,伸出一双细瘦的胳膊,软糯糯地撒娇:“要、要三叔叔抱。”
时幽无奈,见夜雪焕点了头,便回身将女儿交到他手上。小姑娘没什么分量,夜雪焕一只手就能轻轻松松地托着她;阿圆却不老实,伸长脖子往蓝祈跟前凑,小鼻子用力嗅了嗅,这才满足地眯了眯眼。
蓝祈看得心软,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阿圆便咯咯地笑了起来,抓着他的手指不放,一会儿又去把玩他腕上的红玉葫芦,看上去高兴极了。
异血演化千年,早就没了药性,连带着血香也一并消去,只剩下越来越强的攻击性和自我保护能力;阿圆目前还未显现出异血觉醒的征兆,但对蓝祈身上的蛊香依旧有着近乎本能的喜爱和依恋。玉恬在船上见到蓝祈时也觉身心愉快,不过是不好表现得如阿圆这般明显。
就如同她当初在皇陵中时,会因为那股香味而兴奋到本命蛊失控一样,这是来源于血脉深处的亲近感,但凡是个凤氏族人,大抵都无法对这股甜香生出什么恶意来。
想来安夫人必然也是喜欢的,所以才没对他二人过多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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