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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簪花》 他这话说得委屈黏糊,半点不似近日递上的那些言语温和却内涵果决的折子。
萧令明轻摇了摇头,没由来地觉得他这副委屈模样颇有几分碎儿的精髓,随口遮掩道:“你应当问过李芙,是圣人病了。圣人病得突然,宫里都乱了手脚。”
这是个挑不出错的回答,可落在宋显的耳朵里却没能油滑过去,反倒堵在心里,不上不下闷得他发慌。
自己明明知道了眼前人最大的秘密,还和他有了最亲昵的肌肤之亲。
甚至自己身为天潢贵胄仍愿屈人之下。
可今日相见,除了萧令明没有再用女声同他说话,那些温柔之下的疏离拒绝甚至还不如与他隔着一层秘密的时候,这于宋显而言无疑是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您……”宋显张了张口,他素来巧舌如簧是个做戏的行家,却在此刻词穷。
萧令明端端一笑,“显儿若是无事,便退下吧。来日你父皇身子大好了,你再入宫向圣人请安。”
当真是客气得像对待生疏的庶子一般。
萧令明分明一颗多窍心肝,此时却装着一副全然看不出自己异状的模样莫名激怒了宋显。
宋显一向自恃自己不露声色的本事,但此刻这股子无名怒火脱离他控制地彻底烧掉了他那张温文内敛的皮子。
他一把掐着萧令明搁在矮几上的腕子向自己身前一拽,猛地倾身向前,几乎贴到萧令明的面上。
碎儿见状低低惊呼一声,却又不敢声张,生怕哪个耳目灵敏的闯进来瞧见。
萧令明任由宋显一手挟制着,他面色不改对碎儿施了个安抚的眼神,继而转回宋显。
捏着他手腕的那股力道不轻不重,要挣出动静才能挣开,但也不至于留下印子。
“显儿。这是在含元殿。”萧令明瞥了眼自己的手,轻微地向后躲了躲。
换来的却是宋显得寸进尺的贴近,他温热的吐息扑在萧令明的面上,直勾勾地盯着萧令明。
那眼神活像是要扒了萧令明那张温柔面皮,瞧一瞧底下的是否表里如一一般凌厉,“您没什么别的想和显儿说的吗?”
萧令明与他对视片刻,略移开了眼睛,轻叹了口气。
下一瞬,萧令明趁宋显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微直起身,迎着宋显狠戾的眼神,在他唇瓣上轻轻一啄,而后飞快退开,举扇掩了半面,又像是做贼似地四下看着,同时低声问:“这下可满意了?还不放开我。”
可掐着他的腕子的力道半点没松,他收回四下瞥着的目光有些疑惑地回看向宋显,就看见宋显从耳根红到了脖子,哪里有半点方才要吃人的气焰。
宋显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萧令明,像是见鬼了一般。
这不是他第一次与人亲吻,更不是第一次与萧令明接吻。
可是却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轻飘飘,甚至有些敷衍,敷衍到宋显觉得萧令明也是这样哄猫儿狗儿的吻,而心如擂鼓,头晕目眩。
半晌,宋显像是被蛰了一下似地猛地抽回了抓着萧令明的手,唰地一下藏回了自己袖子里,又掩饰般地噘嘴嘟囔了一句,“您就会拿这个堵我。”
第35章
萧令明撑着脸看着宋显故作矜持地清了清嗓子,又端了茶盏喝了一口压下耳后的热度,装模作样地缓过气来这才压低声转了话头。
“殿里闷,您与我出去走走?”
……
外头仍旧是一片银妆,只是不比元旦那时冷了。
碎儿取了大氅跟上,宋显亲手接了替萧令明小心披上,这才一前一后地往外走去。
二人一步一步地顺着含元殿前的台阶往下走在平京的冬日里。
萧令明和宋显谁都没有开口,耳边簌簌的冬风莫名地失了凌冽,反倒有些醉人。
这条自下而上看来宛如通天的台阶萧令明来来回回走过无数次,早已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完的道路。
只不过往日里都是他与碎儿两人走在侧阶上,若是与宋聿一道他该走在正中间雕着龙纹的大道上。
与另一个男人一起走在侧阶,倒是一件对他来说有些新鲜的事情。
宋显随在萧令明两阶之后,垂着眼皮看着萧令明拖拽过白石台阶的绛红裙摆,直到盯得久了那抹红刺痛了眼睛,宋显才抬起头不徐不疾地环视着匍匐在含元殿脚下的半座皇宫。
在宋显看来引路的小黄门自然算不得人,他往往都是一个人走在这条台阶上,无论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都从不去看足下,总喜欢环望这堂皇已极人间胜景。
但此刻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恍然,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为何奴婢与百官行走含元殿前都要躬身、垂首、敛目。
——原不只是天家威仪深重,君臣主仆分明。
走在这样堂皇的地方,心志轻浮的人应当很容易会生出这匍匐在天子脚下的万物亦在自己足下的魔怔来。
——就如同眼前人。
萧令明在自己身边,在床笫间,在方才的亲吻里,总是亲昵得仿佛就是自己的所有了。
可也只是“仿佛”罢了,他只是一时惶恐失了轻重,从天子的金笼中跌出来。又偶然间被自己窥见,阴差阳错染指一二。
——总不是自己的东西。
萧令明身上那些一眼即知是自己的父亲依照他喜好调教出来的行止,无一不是再向自己宣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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