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之前她见识的只是西沪的冰山一角，刚才唐闯让她真正看到了这片繁华假象下真正的糜烂。
    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却也改变不了，被霸凌者反而成了霸凌者的命运。
    如果这个世界注定是这样的，她宁愿一辈子也不会再和这群人有接触。
    唐闯听了，缓缓露了个笑，在昏暗的光下却让人寒毛直竖，“什么？烟烟姐，你能再说一遍吗？”
    虞烟闭了闭眼，声音不稳：“我说，我原谅你的，所以你放过我吧。”
    “为什么？你都能原谅我，我就不能这样和你算了。”
    “我们的人生和世界已经变得不一样了。”虞烟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喜欢的是简简单单，平静美好的生活，虽然我觉得现在已经不太可能了，但人生在世内心总要有点期盼，向往明亮的阳光。”
    她深深知道未来漫漫长路，会遇到很多变数，可还是想保持一颗清澈的心。
    “我知道你和柯家做了交易，也帮了我们很多，已经足够了……唐闯，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我不值得你这样拼命，以前的事情也都忘了吧。”
    唐闯眼底蔓延出可怖的血色，“忘了？”
    虞烟简直是在痴人说梦话。
    “世界上所有人都忘了，我都不可能忘了你。”
    虞烟张了张嘴，觉得心脏又开始抽痛：“可是你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不存在的感情，何必强求？当初是你把这一切都全部毁掉的！”
    唐闯立马慌了，握着她的手不停解释：“烟烟姐，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毁掉这一切，无时无刻不在珍惜和你这一起的时间，但我只是想帮我爸妈报仇，当年，是陈显资让人开车撞死了他们。”
    他七岁独自从火场爬出来，后来被范景山收养，从学习赛车的那刻起，他就是为了报仇。
    他和同龄人一样有追求，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可他都没办法视线，只能看着冰冷的赛车，满脑子盘算复仇的阴暗，和见不得光的奢望。
    拿奖和比赛对他来说，只是接近的一种手段。
    “……你父母是被陈显资……”虞烟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陈显资是什么人。
    陈显资和柯家关系匪浅，是柯家老柯总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开始并不认识，还是从虞博承口中才知道的。
    陈显资是十几年前曾经风靡一时的赛车手，虞博承当时还是个小朋友，每天都要去现场看他的比赛，虞烟没去过，但能经常听到他的名字。
    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再次被提起，连虞烟都很久没有反应过来。
    只迷迷糊糊的记得陈显资因为一场比赛被判犯规，最后丢掉了总冠军。
    她当时不怎么关注赛车，也就没有特别在意。
    “我父亲当时是F1比赛的裁判。”唐闯简单地说了一句。
    继而又自嘲地笑了起来，目光冰冷：“到死我都不会相信他误判了当年那场比赛。”
    虞烟没有说话，感觉他在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时，身上散发出来的恨意无比真实。
    可灯光很弱，虞烟看不清楚他在阴影遮挡下的神色，“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误判，在赛场上一旦出现这种事情，会被所有人谴责攻击。”
    “后来有一天我生日，在家吃完蛋糕后准备去游乐园，路上车就被撞了，肇事者点了把火，把现场烧了个干净，只有我被父亲打破车窗送了出来才没被烧死。”
    虞烟心头一震，难以想象当时的场面，只觉得无比压抑沉重。
    车祸后的人还活着，但却是被活活烧死的。
    唐闯也不逼着虞烟做出回应，顺势靠在墙边，目光淡淡落在不远处还在跑圈的赛车上：“我也想好好开赛车，在这里闯出一片天，可我没做到，没资格说喜欢赛车。”
    令人心痛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辗转。
    虞烟第一次看到这样失落的他，低着头像是没有任何生气的行尸走肉，以前问他往事，他时常避重就轻说的都是开心快乐的事情，让人觉得他总是无忧无虑的，这次却是直接把过往伤口划开，毫无保留的。
    “当时为什么不报警？”她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没用的，西沪是他们的保护圈，在这里除了比他们位置高、权利大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他微微偏头看向虞烟，“如果真的有用，你也不会看到我出现在这里了。”
    虞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现在还能还你父亲清白吗？”
    “当然能。”
    “那你……”
    “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迟到没多年，人都化成灰了，还在意这些名声？”
    虞烟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难受，“不管怎么样，陈显资还是应该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他没办法被法律管制。”唐闯很认真地说，“过去那么多年，我没有证据了。”
    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孩子，没那么大的能力去那样混乱的现场保留证据，而且陈显资既然选择下手，就不会留下蛛丝马迹。
    很多事情是单纯地用法律没办法解决的。
    有时候还包含了太多的私人感情和来不及抓住的痕迹。
    虞烟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痛苦更是难以言喻：“总要去试一试，如果法律都不可信，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