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光和安室透站在她的床前,所有人都关注着桑月脸上的每一寸表情。
    桑月一句话都没有说,木讷的等待着医生和护士把病房里面的所有人驱散出去对她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什么都看到了。
    爱丽丝的所有记忆,在这三天被她全部都看到了。
    这种庞大的信息量和记忆,就像是让桑月身临其境的感受了另一个人生。
    从12岁那年被琴酒带走,到22岁那年考入警校。
    还有纱月真一郎死后的第2天,爱丽丝潜入到了中央指挥部内查看了父亲临终前发给内阁的那个电报。
    桑月哭了。
    但不是她的眼泪。
    是这个身体流下来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那通发给内阁的电报,就是爱丽丝彻底失去所有生存希望的催化剂。
    爱丽丝一直尊重的父亲、一直渴望着能够给予她认同的父亲。
    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口口声声的说希望她能够回归国家、但是却在临死之前发给了国家一通对爱丽丝的处决书。
    ——【若她有归国之心,便观察其心之所诚。】
    ——【若是冥顽不灵坠入黑暗。】
    ——【除之。】
    除之。
    多么冷酷的两个字。
    完全摧毁了爱丽丝对于生存的所有希望。
    爱丽丝爱的男人对她开枪,爱丽丝爱的父亲要处理掉她。
    可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就是因为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大脑?
    就是因为她是与生俱来的怪物?
    桑月坐在病床上,眼泪一颗颗的掉落。
    侵蚀了自己身前的床褥。
    就是这样一个所有人都想杀掉的女孩,她想的却是完成自己爱的男人和爱的父亲对她的一个期望,那就是考入警校。
    在刀子捅入渡边来岁的身体里时,是她对那两个男人的承诺。
    纱月爱丽丝也选择在开学典礼前的头天晚上杀掉自己。
    原来如此。
    所有人见到桑月情绪崩溃的样子,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只有一个人知道。
    夏山迎坐在桑月的病床前,她捧着桑月的手非常认真的保证:“你的父亲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当时纱月爱丽丝看到的只是纱月真一郎发给那个的电报。
    但是纱月真一郎发给夏山太然的私人邮件里。除了把自己发给那个的邮件又转发了一封之外,在最后的一句话后面纱月真一郎又跟了一句话。
    ——【夏山,以上是我发给内阁的所有讯息。我希望国家能够杀掉的是“纱月爱丽丝”。】
    ——【但是爱丽丝不是一个坏孩子,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请你无论如何保住她的性命,并且收养她让她不要再回那种地方。】
    发给内阁处理掉爱丽丝的邮件,是为了让纱月爱丽丝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而作为父亲,也给自己的女儿找好了后路。
    那就是让自己的好友夏山太然收养爱丽丝。
    让纱月爱丽丝以夏山家女儿的身份出现。
    但是很可惜。
    爱丽丝只看到了自己父亲发给内阁的那封邮件,以为父亲要杀掉自己。
    所以……
    夏山迎也知道这一点。
    纱月爱丽丝差一点就成为了她的真正的姐妹。
    桑月一把推开了那些给自己做检查的医生护士,光着脚跑出了病房。
    谁也不知道桑月要去哪儿,围堵在外面的外事情报课人员乱作一团。
    “长官!你要去哪里?!”一群女公安跟在桑月的身后,但是却被桑月远远甩掉。
    她的脚心被尖锐的石头磨破。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的速度。
    安室透在听说桑月跑出医院的时候就猜到了她会去哪儿。
    所以安室透也直接到了那个地方等着桑月。
    那就是12岁那年,纱月爱丽丝选择自杀的那条河。
    但是桑月没有选择跳进去而是站在河边。
    这条河已经没有当年那么的深了,可能是因为附近的建筑物改革而把这条河即将变成一片平地。
    曾经没入爱丽丝身体的河流已经变成了一条浅浅的小水潭。
    安室透朝着情绪看起来非常波动的桑月走来,他伸手把桑月抱入怀中,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桑月的后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桑月的嘴唇颤抖了半天,才说出一句雅到极致的声线:“就是因为你看到了纱月真一郎发送的最后一句所以才一直不愿意把U盘里面的东西给我看,是吗?”
    你不想让我知道原来“我”的父亲曾经想要杀掉我。
    安室透没有说话,他的表情在夕阳里面沉淀了许多复杂。
    “对不起。”
    他说。
    但是后面的那一句安室透却没有说出来,他怕桑月因为这件事情再自杀。
    “我以为这件事被你彻底遗忘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是好事吗?
    桑月不知道。
    但是桑月在这条河旁边站了很久。
    其他人全部都跟了过来。
    那个身上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几乎快要干涸的河流。
    那个表情看起来非常的悲伤,是在为另一个人悲伤。
    阳光穿过了她身体里犹如某种水晶的质感,照亮了骨骼里面沉睡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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