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凌也安静地看着他。
    不过短短一瞬，颜清却感觉沧海桑田，无数次想开口说话，却都卡在嗓子眼儿，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徒儿，过来。”
    终究，还是高长凌先开口了，他向着颜清招手，笑得春风和煦。
    颜清没有动。
    高长凌突然就慌了，快步上前想要拉他，颜清慌忙后撤，让高长凌扑了个空。
    “徒儿？”高长凌皱眉，细细打量他一会儿，看到他手里紧紧握着的灵剑，自嘲道，“怎么，这回轮到你来杀我了吗？”
    颜清抿嘴，没有说话。
    “那来吧，动手吧，杀了我。”高长凌往后退了一步，双手张开，对他笑道，“拿着剑过来，往我胸口扎进去，你看我的血是不是红的，你看我的心，它是不是还跳着……”
    也不知道高长凌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那个从来都淡然自若的踏云君，现下居然隐隐透着些癫狂，颜清看不出高长凌是不是还以为自己身在幻境，也不敢贸然上前。
    谁知高长凌见他久久不动，居然反向他扑了过来，颜清吓了一跳，手下意识地往上一抬，剑锋对准了高长凌的胸膛。
    锐利的剑尖瞬间没入皮肉，颜清顿觉不妙，连忙回撤，长剑在手中转了一圈，哐当一声掉到地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高长凌紧紧抱住了。
    “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杀我的，是不是，徒儿？”高长凌双手铁钳似的环着他，嘴就贴在他耳边，试探性地，悄悄地唤了一声。
    “清清。”
    语气缠绵到近乎缱绻，颜清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做的那些事你大概已经都知道了吧，你怪我恨我吗？”高长凌问，颜清还没回答，他就又道，“你肯定是恨我的，刚刚你都把剑举起来了，你现在就跟洛安一样，恨不得我死是不是？”
    后颈忽然被人掐紧，颜清一口气上不来，连忙喊道：“不！”
    “不什么？你不恨我？”高长凌略微松了手劲，但还是威胁一般地捏住了颜清的脖子，“我做了那些事，你居然都不恨我？”
    “这个倒也不是……”颜清欲哭无泪，心说大佬你们放过我的脖子行不行，动不动就掐脖子，当我是尖叫鸡吗！
    “我是……是有点被你吓到了，但是你能不能放开我再好好说话。”
    闻言，高长凌好似猛然惊醒一般，赶紧放开了他，可颜清这口气还没松下去，高长凌就又勾着他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别动！”高长凌按住挣扎的颜清，“我保证不会再对你做什么了，你别走，就这样，行不行？”
    这般卑微恳求的语气，颜清真是头一回听见，他徒劳地扑腾了两下，没扑腾出去，也就随他去了。
    好歹这回没掐脖子。
    “你恨我吗，清清？”高长凌潋滟的桃花眸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哀伤，“我知道你应该会恨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可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你……我要是从此改过自新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我不知道。”颜清愣愣地摇头，“所以那些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是。”高长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是我让你和洛安自相残杀，故意不告诉你有人换了丹药，还放任你在素雪上空耗灵力，害你这么多年修为毫无寸进……不过，我都可以改的！我这就找齐天材地宝给你洗髓易经，你想要什么神兵灵剑我都可以找来给你，我保证你不会比洛安差的，我……”
    “那宋卿呢？”颜清打断他，“宋卿是不是你杀的？”
    高长凌怔住了。
    眼里闪过无数复杂的神情，最后绞成一片颜清看不懂的凄凉，高长凌好像终于看开了似的，薄唇紧紧抿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颜清失望地闭上眼。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很在意高长凌对他做过的那些所谓的“恶事”。
    高长凌的所作所为，最多称得上隔岸观火，还算不上罪大恶极，若不是原主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不认命还偏要走捷径，也出不了洛安这档子事。
    至于偷换丹药，更是陆洲和君弘毅一手操办，怎么怪也怪不到高长凌头上。
    最过分的，也不过就是故意告诉他素雪有用，害他拖垮了身子没法继续修炼——但若不是原主执意于此，高长凌那话也起不了这么大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高长凌这些事情都是对原主做的，颜清一个后来者，如果要恨，也轮不上他恨。
    但是宋卿这事不一样。
    宋卿是高长凌真心爱过的人，从小时候的一面之缘，到长大后的惺惺相惜，纵使宋卿品性不佳，也不能否认高长凌对她的那些感情都是真的。
    可在几百年前，在他们最情深意浓的时候，高长凌亲手把宋卿扔进了蛟龙嘴里，然后接下来的几百年一边假惺惺地情深不悔，一边把她的旧物随意送人。
    难怪原书里宋卿复活之后，宁愿去当君景墨的舔狗都不愿再跟高长凌有任何瓜葛，面对着杀害自己的前未婚夫，正常人都不可能再想有瓜葛了吧。
    对深爱的未婚妻尚且如此，对他这个小徒弟的又如何呢？
    高长凌对他好，是真的很好，多少次他寂寞无援，是想到有这个温柔的师尊，才能鼓起勇气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但高长凌难道当年对宋卿就不好吗？再怎么好，该杀她的时候，高长凌也没有过一丝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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