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将所有的超能力剥夺,这件事对于安娜来说,是一件好事。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代替所有人做决定,但是她忍不住想要抓住这个机会。
    每个人都是在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努力,她也是一样的。
    栉名安娜也有自己想要为之努力的东西,即使这个方向未必能够冠以“正义”的名号。
    但是“正义”这种东西,不从来都是从人的定义中来的吗?
    她推测这,一定是因为这个隐藏在比水流表层目的之下的真正计划正在稳定地进行着,所以她才会观测到那样的矛盾点。
    一切的变数就是在那个人身上产生的,她感知到的所有变化都是在那个人出现的晚上开始逆转的。
    栉名安娜明白了,不论比水流想要做的事是什么,那个人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所有的力量都消失。
    她想要帮助对方。
    毕竟要让所有的力量消失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德累斯顿石盘和达摩克利斯之剑都是重要的力量道具。
    同样的性质让安娜想过让达摩克利斯之剑和德累斯顿石盘相撞的话,那么是不是会同时抵消这两种力量。
    但得出来的答案是可以,但不完全可以。
    即使抵消,力量散入世界体系之中,就还有重新组合起来的机会。
    栉名安娜总觉得,那个人所想要的并不是简单的抵消而已。
    她想要做些什么。
    她应该做些什么。
    安娜找机会溜了出去,她顺着观测的感知一路避开了非时院的兔子,也躲开了在御柱塔内行动的伏见猿比古,直奔非时院的核心而去。
    因为天空中突然出现的王剑和御柱塔内突然出现的骚动,她的行动其实非常顺利,用力地推开大门,安娜小巧的身体钻了进来,正看到的就是坐在石板边缘的那个人。
    毫不意外。
    和德累斯顿石盘呼应在一起,栉名安娜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胸口在涌动着强大的力量,体内的复杂声音仿佛是在循环一样,空出来的位置被填补了起来,她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了这个人身体之下那诸多的颜色。
    红色,有很多非常漂亮的红色。
    在弹珠的玻璃壁之下,她仿佛能够看到每一个声音的独立人格,好像有不同的模样汇聚在同一个身体当中。
    ——这个身体就是一个世界。
    所以,这个需要被存放在“世界”中的德累斯顿石盘才能够被存放在他的身体之中。
    这些意识都是独立的,反倒是显得唯独这个人的意识只是其他意识集合所催生出来的东西,而没有自己本身存在的意义一样。
    安娜靠近这个人,在这个人的身上,她看到了非常短暂的“线”,没有来处没有归处,只是杨花入水般——
    这个人很快就要离开了。
    栉名安娜觉得“离开”和“死亡”是不一样的概念,亡者必定会离开,但是离开则未必是死亡。
    她只是不知道对方离开的方向是哪里而已。
    她不知道对方的消失会指向哪里,但是她会尽力去记住这个只是在这里落脚过的人。
    是“人”。
    石板力量的抽取让权外者的力量最先开始了缓慢的消退,栉名安娜抓着这个人的手,尽力地去感知对方,想要记住对方的每一个意识,记住对方的存在。
    那种庞大的意识和力量冲击到了她,巨大的认知力让她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她几乎是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意识海洋之中,仿佛她也成了那身体当中意识的一部分了一样,甚至可以和一些穿着红色衣服、带着红色帽子的人产生联系,还有穿着长长裙子的大姐姐,看起来非常温柔,就像那个人一样温柔。
    身体之内的声音果然是有切实形态的,她们浮在安娜的皮肤表层,随时准备迎接对安娜产生的任何威胁。
    这也同时让她清晰地明白了,那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这个世界运作的信号。这是由亡者构建起来的世界规则体系之一。
    那个人要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因为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现实的一部分。
    栉名安娜不能让另外的东西限制到这个世界意识所集合起来的人格和身体,她利用自己深入感知之后获得的身体中和那个人相似的感觉影响了白银之王封印力量的判断。
    长箭松开了对那个人的钳制,安娜明显感觉到了这个人身上赤王的能力,那种暴戾的感觉融入了身体中。
    但是,为什么尊还是能够使用赤王的能力呢?
    栉名安娜听着那个人心脏的剧烈跳动,而比水流身体当中那颗真正的心在叫嚣着排斥。那个人胸口的力量已经超越了那个人本身的存在感。
    如果不能打散重组的话,力量更加密集的部分就会代替力量松散的位置。
    那个人的力量没有全部收回,无法让身体达到更高的力量密度,那就需要将胸口的力量打散。
    同时……
    也要把还没有集中起来的王权者的力量转移过去。
    她回忆起了在石板上,这个人说的话——“世界永远是生者的世界,时间也永远是生者的时间”。
    那个人很明显将生死的概念区别得很清楚,这个分界线划在这里,要将力量完全转化出来,那就要让身体的属性和身体本身达成同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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