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想状态是用炮火把对方打退,但骆时行很清楚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该打还是要打的。
    他深吸口气说道:准备冲锋吧。
    他这句话话音刚落,有斥候冲过来说道:使君,将军带兵支援!
    骆时行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一直挺直的脊背稍微放松了一些,他的眉头舒展开来,这时候他才发现刚刚自己居然一直在无意识的皱着眉。
    斥候过来之后没多久,程敬微就匆忙带人赶过来。
    两个人时隔近半个月总算是再次汇合。
    程敬微见到骆时行完好无损的时候也着实松了口气,驭马跑过去两个人骑在马上简短的拥抱了一瞬。
    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让骆时行眼眶都有些发热。
    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很多话想说,可惜现在不是诉衷肠的时候。
    骆时行干脆利索的将指挥大权交给了程敬微,而程敬微则克制不住的亲了亲他的额头说道:去后方吧,那边需要你。
    程敬微说的这句话是真的,有骆时行在,他永远不需要担心后勤调度的问题,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安排战术,不用担心后勤跟不上。
    骆时行也没跟他去争,天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生怕一个命令下错就断送了手下这么多好儿郎的性命。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骆时行果断退了下去。
    而他们两个汇合之后,很快又有传令兵来报:黑齿常之跟王孝杰已经摔兵赶过来了。
    骆时行派人去跟程敬微说了一声,原本他的意思是让程敬微不要紧张,可以放松一下,等援军过来。
    只要黑齿常之跟王孝杰到位,这场战争基本上也可以落下尾声了。
    程敬微听了之后却直接加快了攻势,最好时不要等黑齿常之和王孝杰两个人到了之后再发动总攻,那样的话前期他跟小猞猁在这里拖了半天就相当于做无用功,所有人最后都会认为是他们一同打败的都松芒布吉!
    程敬微之前打仗的手段其实都比较温和,大概是因为怕小猞猁觉得死伤太多不开心。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那些,如果现在打下来,他手下的士兵也能分得很多功劳,若是跟黑齿常之他们一起,那他手下的兵就算死了也拿不到应有的殊荣。
    程敬微的进攻手段堪称酷烈,同时又十分狡猾。
    都松芒布吉赫然发现,竟然不是对方的对手。
    随着战线一点点后移,战报一份一份被送到他的书案上,都松芒布吉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他怎么就落到这地步了呢?这一场战争又是因何而起?
    哦,好像是他向大唐求娶公主被拒。
    都松芒布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后悔还是愤怒亦或是遗憾?
    好像都没有,他叹了口气说道:来几个人,随我回逻些城。
    至于其他士兵,随便吧,他们想打也好,不打也罢。
    此时的逻些城已经不再城门紧闭,毕竟围城已经解开,战场距离逻些城虽然近,但还有其他三个城门可以走,大家都需要外出继续生活,哪怕城外炮火连天。
    都松芒布吉带着人一路回到了逻些,此时的逻些城内颇有些群龙无首的意味,他一直到王宫竟然都没受到什么阻拦,而此时的王宫甚至没有什么守卫。
    因为骆时行把人都给带走了,而原本的守卫早就不知去向。
    都松芒布吉进入王宫之后坐在他的御座上,让人去寻找他家眷的下落,发现骆时行竟然只是将他的家眷全部幽禁在一处宫殿之内,并没有为难,甚至还好吃好喝的供着。
    后妃被放出来之后带着他的孩子过来跟他哭诉,而都松芒布吉却只是拿着一枚酒盏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他在等。
    等一个人。
    好在那个人也没让他失望,等到太阳西斜,他等的人踏着夕阳洒落的余晖进入了大殿。
    骆时行是和程敬微一同过来的,他难得腰间佩剑,一身戎装打扮。
    都松芒布吉认真打量了这两个人一番,最后也只是似叹似悲说道:没想到,我竟然败在了两个少年郎手上。
    骆时行平静说道:算不得少年。
    他们两个都二十多了,还少年呢?难不成您老人家也觉得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都松芒布吉没跟他纠结这个,他起身绕开在一旁瑟瑟发抖的后妃和儿女,端着酒盏一步一步走到骆时行面前,将酒盏递了过去。
    他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骆时行。
    骆时行沉默了一瞬,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都松芒布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骆时行说道:没必要,跟我同归于尽有什么意义?
    都松芒布吉忽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他的鼻子就流出了鲜血,他却仿佛未曾察觉一样,摇摇晃晃地又走回去坐到了御座之上。
    他看着骆时行问道:我现在就算是死了,也是吐蕃赞普,对不对?
    骆时行应道:是。
    都松芒布吉点头,此时的他已经不仅仅是流鼻血,可以称得上是七窍流血,甚至已经开始吐血。
    他最后俯趴在扶手上定定看着骆时行说道:要是要是吐蕃也有如你一般的人才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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