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鸣看看时间,还有两分钟就两点整了。
    活了四十来岁,这还是第一次相亲。并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相亲。
    他低头看看身上,已经两天没换的毛料中山装有点褶皱。从过年就没理的头发也有点长了。这几天睡的不好,整夜整夜的失眠,脸色一定更是相当不好。
    他觉得这个样子挺好,甚至还可以更好一些。就抬手将头发扒拉的乱一些,又从装着糕点的碟子里捏一些渣渣往衣襟上抹了抹。
    邋遢,不讲卫生,还年龄大,这样的男人一定非常惹人烦。
    正低头往袖口也抹一点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一个人往自己这桌走来。斜睨一眼手腕上的表,两点整,一分不差。
    他装作没看见来人,动作也没有一丝停顿,就是改了,将往袖口沾糕点渣的动作改成往下面拿。拿了几个,故作看看手腕上的表,就赶紧抬手往后捋一把头发,弄得好像临时收拾,想给女方留下好印象的样子。
    随着捋头发的动作,陆鹤鸣抬起头,想装着意外刚看见对方的的样子。
    视线定格,嘴巴微张,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意外的看着面前的姑娘。不是装的意外,是真的意外!
    两条垂在胸前的麻花辫。一张莹润的瓜子脸上,眉眼清淡,鼻子很小,上嘴唇有点微微翘起,总是有种想撒娇的感觉。匀称高挑的身形,身着二十年前大街小巷,男的女的都会穿的军绿色套装。
    “文琪……”
    陆鹤鸣嘴唇颤颤,下意识的从椅子上起身。
    这是她的文琪,他的妻子,他们拍结婚照的时候,文琪穿的就是这一身衣服!
    文琪微微笑的点一下头,往前走一步到陆鹤鸣对面坐下:“陆院长真绅士,比我早到了。抱歉,我第一次相亲,想着不能迟到,却没想到早到才是礼貌。”
    相亲?
    陆鹤鸣脑袋里嗡的一下,眼底也出现一些茫然。
    “文小姐?”
    文琪点一下头,随后歪头:“对啊,我是文琪。陆院长,我刚出院几天你就不记得我了吗。你这记性也太不好了吧?”
    一句反问,陆鹤鸣如坠冰窖。
    很慢很慢的坐到椅子上,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文小姐不是……今天的飞机么?”
    “什么今天的飞机?”文琪又一次反问。
    陆鹤鸣不知道怎么说了。难道要承认,是他偷听了林柒柒和贾月灵的说话,知道她是七号的飞机。今天上午还去机场了?
    文琪见陆鹤鸣眼神挪开别处,还不说话了,便故作恍然道:“陆院长,你是从哪儿知道,我表姐买的是七号的机票吧?”
    “……”
    文琪见陆鹤鸣不说话,就自顾解释起来。
    “陆院长,我表姐是买了七号的机票,但不是这个月的七号,是下个月的七号。我表姐说我手术不久,要多修养一阵再走。然后她见我挺喜欢这边的,就给我安排了这个相亲。”
    陆鹤鸣听明白了,感情是自己闹了个乌龙,只听了个七号的机票,就想当然的以为是今天。
    贾月灵也是,还有一个月才走呢,你这么早来跟林柒柒告别做什么?害的自己误会。
    等等,陆鹤鸣觉得这里好像有事儿。
    转过视线,看着文琪的眼睛:“文小姐,你知道今天相亲的对象是我?”
    文琪很当然的点头:“对啊,表姐跟我说是陆院长啊。而且,表姐还说是陆院长主动托了好几层关系,要和我相亲的。可是看陆院长这表情,难道是有什么误会?”
    陆鹤鸣皱起眉头想了想这事,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时候脑袋一热,想让文小姐死心,就托了赵晋原给自己介绍对象。赵晋原托了他的师母,那他师母的徒弟媳妇不就是林柒柒?
    林泉安那边,弟媳妇儿是不叫姐姐的丈夫姐夫的,而是叫哥。那贾月灵叫林泉安哥哥的话,赵晋原故意误导他,说又托了小姑姑,这个小姑姑显然就是见贾月灵了。然后贾月灵就将文琪给介绍了来。
    绕了一大圈,都是赵晋原这两口子在下套。
    陆鹤鸣转头去看窗边那桌,三个人正津津有味的一起看着他们这一桌。
    三人见陆鹤鸣忽然转头,一起不着痕迹的又去看台子上的戏。台子上的戏很应景,牛郎织女已经到了鹊桥会这一段儿。一切好像的巧合,又好像不是巧合。
    “文小姐,不好意思,这里好像有点误会。我是托人给自己介绍对象了,介绍人跟我说,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一位老师我才来的。但文小姐……显然不是老师。”
    文琪笑了,从身上斜挎的军绿色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放到陆鹤鸣面前。
    “我硕士毕业后,曾在宾西州的一个学校做过半年老师。后来因为坏球生物入驻宾西州建厂开分公司,我陪着朋友玩票性质的跟着投了个简历,然后接到面试,工资给我双倍,我就进了环球。”
    陆鹤鸣看着面前的一个绿色小本,上面很大字体写着‘教师资格证’。
    虽然是英文,但是他已经学了一个月的英文,这个两个单词还是认得的。
    所以,文琪不仅是老师,还有大学老师。
    文琪见陆鹤鸣低头看着小本本,迟迟不说话,有点着急。
    “陆院长,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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