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成名的侦探,直到这时候才发现,千代谷彻的改变其实都是外力推着他进行的。
    他不想杀人,不想接近组织,不想跟好友闹得如此生疏的地步,这些从来都不想。
    他只是想找到姐姐,只是想好好做个配得上正义之星的警察,只是想简简单单生活、做一个温暖别人和自己的普通人。
    但因为组织、因为他们所有人,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江户川柯南还记得七年前,穿着警服赶去警校参与毕业典礼的青年,他温柔地给了他两颗糖,给他整理背包,告诉他要好好考量小兰的感受。
    谁也不知道他身上背着来自姐姐的疼痛和来自组织的折磨。
    小侦探忍不住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工藤新一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这个坏人、犯罪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他凭借着自己往日手中沾没沾血腥、是否有主观意识的标准做出的判断,到底合理吗?
    他这么直言不讳地追寻真相,想要一切水落石出,就一定好吗?
    一个个平日里不需要迟疑就能回答出来的问题,在此刻却像是一把把尖刀,抵着江户川柯南的脖子,让他无法开口。
    工藤新一被誉为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但是他却没有抓住那位他最亲近,最可靠的警察的手。
    他没有救他,而是推了一把。
    他到底是什么救世主?
    柯南,你不是福尔摩斯。
    江户川柯南想起格兰玛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他眼睛看着噼啪燃烧的火光,在脑海一片清明中,他终究没有借助任何人的帮助,自行推理出了一个答案。
    工藤新一过去坚持的正义,在厚重的、无法撼动的黑暗面前,显得如此幼稚可笑。
    他也是时候从单纯的侦探游戏中醒来,走进这个充满冷漠血腥,又带着忧伤温柔的悲惨世界了。
    刚刚千代谷彻和格兰玛尼还说了很多,江户川柯南也听了许多,此刻在一片只有风声的死寂中,小侦探全无睡意,便不由得开始复盘。
    他保持着姿势没动,甚至连挂在睫毛上的泪水都没擦,将脑海中刚才只由一人说出口,却代表两种意识交流的对话一一复现。
    格兰玛尼:快要解决组织了。
    千代谷彻:嗯。
    格兰玛尼:他们以后如果知道真相了呢?
    千代谷彻:这很重要吗?
    格兰玛尼: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解决掉组织,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江户川柯南被那话语中的决绝所震慑住,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本还以为会被发现,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千代谷彻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似乎是担心吵醒他,还特意压低了几分,断断续续,像是断了弦还试图拉动的提琴,徒劳地呻吟着。
    他蓦然反应过来他们见面时,前者便带着的伤,惨烈到他都不忍看第二眼。
    偏偏白天的时候因千代谷彻过于嘲讽拉仇恨,那得体的黑风衣从未露出任何受伤的端倪,江户川柯南的心思放在了别处,便将此给抛到了一边。
    那现在呢?在这种鬼地方待了一天,没有药、缺乏水、缺乏食物的环境,哦对了还有他这个糟心的小鬼,千代谷彻的情况又怎么样了呢?
    江户川柯南死死咬着下唇,用力想着,那他又怎么样了呢?
    他会不会因为伤口的感染死在这里?会不会为了让他活下去,自己不吃东西不喝水死在这里?
    江户川柯南完全不敢细想下去,他不想千代谷彻出事,他一点也不想继续浑浑噩噩地生活在蜜罐里,成为偶尔抖落砒霜的无知者。
    小侦探突然有些想责怪赤井秀一了:为什么赤井先生在明知道公安与彻哥还在合作联系的情况下,能对他下那么重的手?
    难道他看不出来这层关系吗?
    而一开始盲目偏信赤井秀一的他,未免也是天真得可笑。
    江户川柯南用力眨了眨眼睛,牙齿险些将口腔内壁给咬破,他用力思考着,全然不顾因压抑情绪而隐隐疼痛的大脑。
    如果能让他迈出一步来赎罪,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改变现在这个局面,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千代谷彻不着痕迹地将一切都省下给他,连他的情绪都被妥帖安抚。
    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来自救?该死的!工藤新一,你平时那么多想法呢?阿笠博士给你搞了那么多道具,怎么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接下来,他们是怎么说的呢?
    格兰玛尼说:你有想过要怎么离开这吗?或许是那些警察找过来。
    没什么好想的,他们把柯南君带走就好。
    也是,有这个耳钉存在,如果被那些警察带走,组织轻轻松松摘桃子也太蠢了不过BOSS也蛮聪明的,这具有定位功能的耳钉被检查了几次都没查出来。
    这也蛮好的,如果到时候能看到我的尸体,就代表BOSS的计划失败了。千代谷彻轻笑着讽刺道,只需要守株待兔的胜利。
    只需要解决掉组织,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句话又一次被耐心地重复了,像是在洗脑自己一样,所有的生命、委屈、罪孽都可以为消灭组织而抛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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