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秋总共就在许渊面前穿过三种颜色的斗篷,红、灰、黑。黑色自带许渊想抱在怀里啃的触手,又是他们上次见面的新皮肤,他更喜欢哪种颜色不言而喻。
    红色是猎人的象征。
    “真猎人不站出来和假猎人对跳,除了怕我手里一杆枪之外……”祈秋抚摸冰凉的枪管。
    “还有一种可能,是我们在情侣链里。”
    爱神是谁,祈秋也有了猜测。
    玩过狼人杀的玩家都知道,情侣有殉情一说,无论是夜晚被狼刀死还是白天被村民票死,一只野鸳鸯走了,另一只也得拍打翅膀和对方双宿双飞。
    两个情侣一死,爱神孤单无助又可怜直抠手指。
    普通的爱神绝不可能将自己存活的希望放在笑得不怀好意的许渊和藏头露尾就差把坏人两个字写在脸上的祈秋身上,他们一看就是重点集火对象。
    得是多缺心眼、多爱作死找乐子的人,才会连线他们这对死亡组合?
    放眼全场,能干出这事的只有替许渊把祈秋诓骗进来的某李姓帮凶。
    李罗英:请叫我持证上岗天选媒婆。
    “狼王选定了今晚巡夜的人选,智者也获得了诚实之神的启示。”
    法官双掌下压示意村民噤声:“我将同时宣布今晚狼群祭品与聆听神问者的名字。”
    法官公式化微笑的脸转向光头男,祈秋看见他呼吸一窒。
    “神问:你是否承诺裹在身上的皮毛无法抵御严冬、是否承认你对血肉与骸骨并无发自内心的渴望?”
    “当、当然!”光头男险些咬破舌头,“我是正经村民,没有不三不四的下.流欲.望,我很老实的!”
    法官:“诚实之神认可你的回答。”
    “预言家的第一瓶金水。”女白领小声喃喃。
    正统狼人杀游戏里,预言家每晚可以得知一个玩家的身份,在第二天白天告诉村民作为线索。由预言家亲口说出的好人牌叫做发金水。
    这就衍生出一系列可操作的空间。狼队热衷于假扮预言家诱导村民,真预言家一边和狼对跳一边保护弱小可怜的自己,村民夹在真假预言家中摇摆不定,十个人嘴里凑不出半句实话。
    最热闹的时候能有一半搞事不嫌事大的人信誓旦旦说自己才是真正的预言家,把真预言家排挤得怯懦不敢言,直呼你们这群暴民。
    智者的待遇比预言家好了太多,不用暴露身份,只管把诚实之神提出的问题指给某个怀疑的玩家,和大家一起听答案。
    等哪天没有新的问题,村民便恍然大悟:哦,昨晚死的原来是智者。
    防伪标识一流,死后功德无量。
    光头男拿到了免死金牌,难以扼制脸上的庆幸。
    矮个子男人嫉妒尖酸地小声说:“发金水有什么用?你这么跳,今晚狼就杀了你!”
    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滑落在眼睛里,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隐约能听见林间树叶晃动的簌簌声。
    从窗外隐约可窥见森林的阴冷,无数只油绿的眼睛藏在黑暗中,注视壁炉光下心思各异的人们。
    常年居住在城市的人想象不到在森林过夜的场景。没有车如流水的声音,安静得只剩风声水声和虫鸣,偶尔有鸟雀尖利的鸣叫响起,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
    仿佛有只怪物在黑暗中蓄力,你看不见它的模样,听不见它的声音,只能感受到一起一伏的呼吸和心跳,和你自己越来越大声的心跳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下面宣布今晚巡夜的人选。”法官踱着步子,依次走过玩家身侧。
    他每路过一个人,空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好似增大一分,震得人耳鸣胸闷,满脑子嗡嗡。
    巡夜,在漆黑的夜晚独自离开有光的小屋,扒开一层层拌住双腿的怪枝,像淌入沼泽般走进森林深处。
    泥土越走越湿,脚底开始打滑,几滴水落进脖子里。
    抬头一看,望进恶狼发绿的眼底。
    李罗英咬着指甲,她埋低脑袋,直到看见法官的黑皮鞋从余光抬走,才虚脱般瘫软身体。
    死亡的脚步停在矮个子男人面前,法官彬彬有礼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几乎在刹那间,矮个子男人崩溃了。
    他的嘴唇脱水般发白,求助的目光看向每个人。
    女白领低下头,眼镜男面露惋惜,光头男讪笑,杀马特情侣撇过头……矮个子男人眼里的求助逐渐变成不甘的恨意:他们中有人选了他去死!却像什么都没做过似的不看他!
    “哈哈,是不是还有投票环节?我还没死,我也可以投的吧?”矮个子男人笑容怪异,“投吧!开始投吧!他!让他和我一起死!”
    矮个子男人的手用力挥向光头男,手臂痉挛抽搐。
    光头男想骂人,又不敢和注定要死的人硬杠,一脸憋屈地反指矮个子男人:“投!老子投你!”
    “自相残杀有意思吗?”女白领也指矮个子男人,她看起来有些不忍,“能少死一个是一个。”
    眼镜男一脸歉意,他身边的中年妇女念了句佛号,也指向矮个子男人。
    “我弃权。”许渊不奉陪闹剧。
    “弃权。”祈秋说。
    李罗英不敢特立独行,随大流投了矮个子男人。
    矮个子男人扭着头,死死盯着每个投他的玩家,像是要把他们的脸记下来,化为厉鬼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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