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这算什么

作品:《前夕

    梁旭知道陈安和很能闹,却没想到她这么能闹。
    从主持人出来开始,她就尖叫声不断,坐在凳子上也无法抑制地手舞足蹈起来,她属于那种最捧场的观众。台上任何明星献唱的每一首她都会唱,全场大合唱时大概没人比她唱的认真唱的卖力。
    梁旭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表演的明星,又看了看兴奋至极的陈安和,心中有感:“看不认识的明星表演还不如看陈安和活蹦乱跳”。
    陈安和快乐地忘乎所以。每当这种时候,陈安和会过于激动而失去理智,那么坐在她身边的人就要遭殃了。
    全场气氛最热的时候,也是陈安和最癫狂的时候。她时不时拽着梁旭的左臂疯狂摇摆,梁旭那句“陈安和你他妈给我松开手”淹没在巨大的欢呼声和音响声中。不知陈安和有没有听到,总之梁旭无法摆脱,最后只能任她骚扰,面目表情从嫌弃变化为麻木。
    当某男歌手出场时,陈安和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她挥着双臂大声欢呼,恨不得冲到台上去。
    梁旭看到她的裙子因为幅度过大的动作而往上缩了一截,大腿部分露得更多了。梁旭心里暗骂一声“妈的”,然后把她拉回来摁在凳子上,烦躁地对她说:“别挡了后面的人”。
    天知道他在烦什么。
    陈安和没察觉到他的烦躁,一如之前兴奋地拉着他的胳膊。
    陈安和吼了声:“xxx!我爱你!永远爱你!”
    xxx是台上那个男人,陈安和的偶像。
    台下的梁旭听到她那充满情感的吼叫声后,身子僵了几秒,接着把陈安和的手从他胳膊上扒开。
    陈安和依旧毫无察觉,在现实中看到自己的偶像,导致她对外反应能力和察觉力骤降。
    梁旭坐在凳子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脸色冷着表情很凶地盯着正在舞台上唱歌的男人。坐在他旁边的陌生女孩不小心看到他的表情,怕得往另一边挪了挪,哪怕她刚才还因为梁旭的帅气而故意靠近他。
    梁旭兀自生了几分钟闷气后又陷入了自我怀疑。情绪的波动和刚才的幼稚举动,让梁旭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人,原本维持的平衡好像要被打破了。
    他察觉后想力挽狂澜地把自己拉回来。
    为什么要生气?他有病?她爱谁谁关他屁事?多年来大多数日子皆静如死水的情绪在这个晚上不知变换了多少次。
    为什么她在身边自己就变得那么反常?这个问题问自己不止一次了,每次深入内心叩问都会让他感到烦躁而不愿再继续探求。
    明明答案就清晰明确地摆在眼前,他却不愿意相信、不愿承认。一旦承认了,便意味着掣肘于他人。
    那个人是陈安和也不可以吗?他向自己发问。答案他也不知道,又或许已经有答案了。
    他不断强迫自己恢复正常,但现在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排解不了的烦闷,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偶像表演结束下台后,陈安和终于结束癫狂状态,理智渐渐回归。
    时钟逐渐靠近零点,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陈安和发觉自己好像忘了正事,而她发现梁旭的似乎不太高兴。他的表情和平时没有太大区别,凭借着上辈子的经验,直觉告诉她梁旭现在心情不太好。她开始反省刚才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惹到他了。
    她悄悄往右倾凑近梁旭,她开口就是:“宝贝,你又怎么了?!”
    陈安和话一说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该死的习惯总会蹦出来祸害她。四周很吵闹,但他们靠的那么近,他一定听到了吧。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梁旭不动声色拉远了他们的距离看然后向她。他的语气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波澜。
    “哦,我说快要到十二点了!”陈安和庆幸他没听到。
    陈安和的话刚说完,现场又开始沸腾起来,离二零一六年只差十秒。
    “十”“九”“八”……陈安和这次没跟随着全场一起大声倒数,她在心里默念。
    “三”   。
    “二”   。
    “一”。“新年快乐!”“二零一六来了!”很多人都站起来嘶吼。
    “梁旭,新年快乐”她在梁旭的耳边轻声说。
    她突然的凑近,她的香甜气息,她的轻柔话语,一切一切都那么近,前所未有的靠近。梁旭的左耳掠过一阵麻意,迅速升温变得滚烫起来。
    这次,陈安和不管他有没有听到,这不是重点。
    她单手抓住梁旭的衣领,用了点力把他的头稍微往下拉低。
    陈安和眼里的是梁旭的倒影,他惊愕地和她对视。
    陈安和一鼓作气,吻了上去。
    软,柔软。热,炽热。
    四目相对,耳朵失聪般,隔绝了周围的喧嚣声。
    陈安和轻轻吮吸梁旭的唇,眼里眼前都是他。
    梁旭看着陈安和晶莹的双眼,里面是快要满出来的情意,而他完全溺毙在其中。陈安和伸出舌尖,试探性地舔他的下唇,梁旭此时感觉到自己在发抖,心脏颤抖地极为厉害。
    梁旭受不了了,在陈安和微微离开他双唇时,他们的鼻尖还碰在一起,他一把她推开。
    推开陈安和后,梁旭猛地站起来。他要离开这里,他此刻必须离开这里,他的防线崩塌得一塌糊涂。
    他起身后快速走向通道,为什么此时的出口处那么远?走了十几步后突然想起什么,他转了个方向走向张海宁。
    张海宁看到梁旭时还想龃龉他两句,但看到梁旭的脸色不太对劲,而且呼吸有些重。
    “你送她回去,别让她自己回”梁旭说完这句话就干脆利落走掉。他脚步急切,仿佛后头有人在追他。
    张海宁觉得梁旭不太正常,回头看了看后几排,看到陈安和独自坐在座位上,表情也不对劲,看起来有点像……被丈夫抛弃的……凄惨弃妇。
    陈安和悲从中来,同时伴随着又酸又苦的心理感受。酸得眼泪快要出来,苦得心口微微发疼。“这算什么啊,这都算什么啊”,她脑袋里反反复复都是这一句话。
    陈安和强忍着不哭,给老陈打电话让他来接。还好老陈没埋怨,说他很快就到。
    老陈主动提出把张海宁和黄遥也送回家。他们两个做在后座,陈安和坐在副驾。
    一路上,陈安和强打起精神和他们聊天,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他们下车后,车上只剩老陈和她。
    陈安和把头靠在玻璃窗上,眼泪无征兆地就下来。静悄悄,没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