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月接到了修复父子关系的任务，却不怎么看好自己的表兄，且深知如今在祖父药王面前最有话语权的人是知微不是南徵。
    有讨好表哥请他帮忙的功夫，还不如跟小师妹套一下近乎。
    正好自己的生辰也到了，便借着这个机会去看一下微微和表兄。
    闭关多日难得出来放风的知微很是开心，一早就把自己通过模拟考的事情传音给了秦湘竹，同她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
    秦湘竹接到知微传音后，也很高兴地找到了这段时日一起并肩作战的白越和景维两位仙君，跟他们进行了分享。
    白越听说知微有了三日时间出关休息后，在屋内踌躇很久，最终还是选择过来瀛洲见上知微一面。
    嘉月仙君如今还没有到，知微和南徵两人正在仙府酒窖当中挑选今日招待寿星的酒饮。
    不一会儿，苏砚清也出现在了酒窖，对着二人说起，白越仙君特意找到了瀛洲，想要求见歆和仙君一面。
    南徵从前总听人说起白越这个人，也知道他一直被知微带在身边，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而今日这人找上门来，也正好见一见，他示意苏砚清道：“既然是师妹的客人，不如把人请进来，大家一起见见。”
    白越仙君很快就被请了进来，只是见了南徴之后表现得有些耐人寻味。
    那眼神那步调那神态，知微只觉得莫名眼熟，就跟从前中学同学见了教导主任没什么两样。
    白越强忍着不适同南徵行礼又寒暄过几句，而后对着知微道：“歆和仙君能否借一步说话。”
    知微起身，随着白越出来：“白越仙君这么大老远找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要告知于我？”
    白越皱眉道：“我最近发现，有人一直在调查我的身世。只是不知对方针对的究竟是我这个人，还是延和宫，或者其他什么目的……比如目标是你。”
    他如今最信任的人已经是歆和，发现这件事情之后，脑海当中出现的第一方案也是跟知微商讨这件事情。
    “你身份都已经做好了吧？等闲之人怕是也查不出什么问题。”知微道，“就算对方并非等闲之辈也不必惊慌，我已经跟天君和几位帝君说明过你的情况，咱们走一步看一步便是。”
    白越愣了一下，继而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知微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白越打哑谜这么长时间，对方突然之间想要跟她坦诚布公，以真面目示人，她还当真有点不习惯。
    最重要的是，如果今日白越同她摊牌了，自己日后怕是不能继续压榨如此好用的白越仙君办差了。
    毕竟就真实身份而言，对方也是她用不起的大神。
    知微有一瞬间的失落，但想到对方既然特意过来瀛洲找自己摊牌，想来也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缘由，对于白越的想法，知微选择尊重。
    “我自然知道你的身份。”知微道，“魔尊墨阳，我说得对吗？”
    第223章
    白越沉默半晌后， 才对着知微问出声来：“歆和仙君又是如何得知？”
    “其实刚才都告诉你答案了。”知微道：“我刚刚说过，你身份做得很好， 等闲之人是不知道的， 但我不是等闲之人，自然就知道了。”
    看到白越一脸“我受到了惊吓”摇摇欲坠的样子，知微有些不忍心再开玩笑：“其实要查你的身份也不难。”
    自从那日韶关殿魔火的事情发生之后， 知微就一直觉得这是个事儿，后来展开了对白越的多番调查， 有司命部的档案查阅， 也有亲自前往白越家乡了解情况， 甚至结合向魔值测试查找问题。
    而这一切做下来之后， 知微最后也得出了四个字的结论——没有问题。
    但是有很多事情不能轻易忽视， 比如从前的白越相对来说长得不错， 但是能力很是一般，修为一直上不去， 职位基本没什么上升。
    后来人的白越长得越来越普通了，修为越来越高的同时，晋升也越来越快了。
    据说还都是关于魔界的事情献计献策。
    那天知微看着绵绵做好的蜜桃乌龙茶陷入沉思。
    当初她还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很喜欢小区附近一家奶茶店做得白桃乌龙， 果香清甜自然， 奶盖醇香绵密， 她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从楼下捎一杯上来。
    通过知微的调查，之前的白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不管来历还是资历都毫无破绽， 那后来的白越呢？
    仙界什么都可能发生， 生而复死， 死而复生， 有人把孩子忘在蛋里几百年，也有人遇险之时把魂魄封印在自己的身体里……
    那么如今的白越可否还是当初那个白越，有没有可能也是穿越而来？
    一旦确定了这个方向，知微就开始调查白越不限于档案记载的日常情况，细细追究起来，应该还是在某次渡劫之后改变的。
    所以有这样一种可能，原来的白越并没有通过那次渡劫，而是在灵魂消散之后由另一个灵魂占据了这具身体。
    知微调查资料显示，白越闭关时间不算频繁，但每次相对较长，仔细对照天庭的年志，发现白越的每次长时间闭关恰好都是在仙魔大战时候。
    由此可以推断，如今占据白越身体的，其实可能是魔界某位大神的魂魄，平日就在天庭活得像个正常人，参与各种日常活动，只有等到仙魔两界有了冲突之后才会回到自己大本营中战斗。
    顺着这个方向这么一想，事情就明朗了起来。
    白越对于魔界的事情知之甚多，甚至比一直和魔界打交道的师祖和斗部诸多仙君还要多，做出的封印玄天门的方案连天君和北宸帝君看了都说好。
    所以由此推断，白越从前在魔界必然也是高层职位。
    魔界的领导构成一共有一位魔尊，八位魔君。
    因为这些人和天界交道打得实在太多了，知微想要在天庭各部藏书阁中弄到这些人的资料完全不难。
    知微经过和魔界高层一一比对之后，发现时间完全契合且没有完全丧失心智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魔尊墨阳。
    知微决定先从墨阳入手开始调查，如果墨阳和她预期不符，再着手从其他几位魔君身上突破。
    知微去到了墨阳的家乡，了解了他很多的事情。
    得知墨阳其实一直想要升仙，结果因为所入非门，被师门中人丢入了魔界之中；得知墨阳从前性格随和又腼腆，并不是那种在人群当中多么招眼之人，也素来不喜招摇；得知墨阳很喜欢吃一些简单的原汁原味的小食，喜欢吃咸豆花和甜粽子。
    这些大佬们灵魂都洗过了好几遍了，不一定能保持当年的习惯和爱好，但知微还是想试一下。
    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在某日清晨，她从食堂当中端了两碗甜豆花过来，看似无意地将豆花往白越身前一递。
    “饭堂新做的甜豆花，我在里面加了芋圆、果干和小红豆，你要尝尝吗？”
    白越战术性退后一步，对着知微连连摆手道：“多谢歆和仙君美意，只是我不太习惯这个时辰用点心。”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知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端着甜豆花去了自己书房。
    到了第二年端午节，知微又端了漂亮的缠丝玛瑙盘子进屋分粽子。
    这次端午的肉粽，知微是特意找定福宫的知行师兄定做的，只要能够接受得了咸粽子的人，就没有不爱吃的。
    当日大家都在书房议事，几位仙君见掌殿亲自端了粽子过来，纷纷谢过之后取了粽子来吃。
    白越也一脸勉强地取了一个打开来，只是吃起来脸色都不对了。
    这两次验证过后，知微还特意去找了那个韶关殿的掌勺大师傅讨论起这个问题：如果灵魂转换了身体，会不会继承从前的饮食习惯？
    这位师傅当年作为兵部征讨魔界炊事班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到得事情多了，见识自然也广，听了知微的问题后对着她一通分析——理论上不会，但实际是会。
    很多人不喜欢某种食物，身体和味蕾对其排斥是一方面，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记忆当中存储了当年食用这种食物的感觉，造成了一定困扰和伤害，所以即便带着记忆转世都不愿去碰。
    知微点头表示理解。
    比如那次她吃了这位大师傅魔界辣椒做的麻辣鸡丝后，一看到麻辣鸡丝这道菜，哪怕不是用魔界的辣椒做的，也会产生生理性的排斥。
    进一步确定了这个方向之后，知微也没花多大力气就推算出了墨阳的身份。
    知微将自己分析推理过程大致对着墨阳一说，而后对着他一摊手：“所以，我以后叫你白越……还是墨阳？”
    对方深深地叹了口气：“那还是叫我白越吧。”
    在天界还被人追着叫魔尊的名号墨阳，还嫌活得不够长吗。
    前几日的瀛洲一直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今天才算微微放晴，只是空气当中不免氤氲着点点水汽，今日正是九月初时，夜色朦胧，月亮在云头当中时隐时现。
    知微突然想起一句很应景的唐诗——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1）。
    “虽然我知道你的身份，但对你这个人还是一无所知。”知微道，“我是真的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你肯留在天庭效力，还一留这么多年。”
    即便她多番试探和工作上的压力，也都微笑面对，要啥给啥，也算是知微带过下属当中的佼佼者。
    反正就外界对他凶狠残暴的大魔王描述来说，知微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像。
    今日是坦白局，知微已经将自己的底牌先亮了出来，墨阳也就不再遮掩，而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故事。
    墨阳体质很特殊，自幼便能吸引各种精怪，等后来被丢弃入了魔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吸引各种魔气。
    知微点了点头。
    难怪大家都说自从魔尊墨阳问世以来，魔界就开始变得非常奇怪，增速快到不可思议不说，体量也在短短几年之内增加数倍。
    了解到这些后知微就觉得不奇怪了，墨阳的存在只是把天地之间散落的魔气都聚集在了同一个地方而已。
    在魔界力量变强的同时，三界其他地方的魔化值也是一样的削弱了，避免了很多无意义的争端和魔化的情况，这几千年来就连区域性仙魔冲突爆发都少了许多。
    把所有的魔气聚集到一处地方，等到积累到一定数值的时候，再通过战争等非常规手段进行专项消除，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超出天庭人的想象和预期。
    因为墨阳的存在，魔界也因此迅速壮大，有了和天庭对抗的能力。
    而墨阳虽然被扶为了魔尊，但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一心向魔之人，对于魔界“大业”处处阻碍，提反对意见，最终被其他魔君架空，成为了一个只是象征魔尊的傀儡。
    他的行动被控制，魂魄被禁锢，他活的不像一个人，而是一个机器，身体和魂魄是吸引魔气的法器。
    后来趁着仙魔大战的间隙，几位魔君无暇顾及于他，墨阳便拼着最后一口力气把自己的魂魄送了出去，没想到正撞在了渡劫失利的白越身上。
    魔界几位魔君自然不会放过墨阳，经常会用魔界独特的定魂术将其召回，尤其是在仙魔大战的时候，而这时的白越就只能闭关，也跟知微从中发现的时间差最终对上了。
    也是到了后来，南徴在最后一次仙魔大战中斩杀魔尊的肉身和几位魔君后，此时的白越才得以在仙界安顿下来。
    那日韶关殿发生了魔火事件，白越担心那些东西都是因为自己的体质吸纳来的，急于想掩饰自己身份才会如此着急灭掉魔火，也因为引起了知微的怀疑。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保留身份，留在这里。
    这样工作考核升职既踏实又快乐，他觉得不错，并不想改变现状。
    当年他还是凡人一心想着修仙时，能想到的最好的日子就是过上这样的生活。
    而现在他已经实现，自然不想再有任何变动和意外。
    “那你如今是梦想已经实现了吗？”知微也没想到，白越陈述的这段过往最终会演化为励志圆梦故事，“你这样……也挺好的。不过我很好奇，这么多年了，你现在梦想的还和当初作为凡人修仙时候一样吗？”
    这应该就算是初心未改了吧？
    白越想了想，道：“其实也不能说是完全一样。我当初刚刚成为白越之时，有个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僚，从前日日都是在一起的。可后来他不知怎的入了一个三品女仙君的眼，后来又跟她结姻，得了荫庇封了个七品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