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珩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淑质,转身自己出去了。
    倒是淑质,看着哥哥走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捡了几块豌豆黄追了过去。
    弘珩沉默地看着那几块被捏得快不成样子的豌豆黄。
    淑质心虚又热情地招呼他:“哥哥,吃呀!”
    弘珩抿着唇,正想捏一块来吃,身后却传来四阿哥的声音。
    “六弟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怎得还和怀宁一般爱吃甜的。”四阿哥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人瞧着又清瘦了不少,一双乌黑的眼睛瞧着越发深遂,“还是年纪太小了些,何不多在怡妃娘娘身边待几年呢?”
    担心妹妹的淑和追了出来,听着这话不禁微微皱眉:“四哥,你……”
    弘珩虽然人小,却也知道面前这个身形清瘦得像瘦竹竿的哥哥是在讽刺他。
    弘珩还没说什么,淑质先生气了,把手里的豌豆黄团巴团巴扔在他身上:“不许你骂我哥哥!”
    看着挡在他身前的气鼓鼓小公主,弘珩耳朵微微红了,却也坚持着拉住她:“我不怕。”
    淑质有些犹疑地看着他,她上次就被这个哥哥吓哭了呢,这次有哥哥和姐姐在身边儿围着,她才敢这么大声。
    弘珩温暖干燥的手轻轻握住妹妹软糯糯的小手,素来爱洁的他也不嫌弃妹妹捏碎糕点还没洗手了,只紧了紧那只不老实的小手,对着四阿哥道:“弟弟不过初初进上书房求学,原本还担心在读书明德这方面会不如哥哥们有慧根,惹得师傅烦恼。如今看着四哥……”
    他抬起头,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嘴角又抿出两个梨涡来:“读书明理与否,原是不为年岁一道所决定的。”
    淑和听得忍不住微微笑,这个六弟,年纪虽然小,脑瓜子却很聪明,知道用话去噎四弟呢。
    果不其然,四阿哥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他看着弘珩,一字一顿道:“六弟聪慧,四哥便看着,待你成才的那一天。”
    四阿哥走了,淑和轻轻叹了口气:“四哥的性子就是这般,你们别放在心上。”
    弘珩摇了摇头,见淑质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
    今天她别了自己最喜欢的红宝石蝴蝶珠花,被打造得十分轻薄的蝴蝶翅膀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看起来灵动极了。
    淑质不说话,淑质只嘻嘻笑,她喜欢替她出气的聪明哥哥!
    弘珩与淑质的上学小风波传到了安陵容耳朵里。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在两个孩子面前多说什么,只在今晚的晚膳里各自加了一道他们俩喜欢的菜。
    淑质看着色泽红亮诱人的樱桃肉很是高兴,弘珩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道荷包里脊,并没有着急动筷,只抬头看着额娘。
    安陵容弯唇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他:“快吃罢。”
    淑质跟着猛点头,热情招呼道:“哥哥快吃呀!”
    安陵容见她吃得这么欢,面无表情道:“用完膳了淑质记得去写五张大字,权当消食了。”
    淑质还没来得及撒娇,触及额娘的眼神时立刻乖顺地闭上嘴,嗯,多吃点,待会儿才会有力气写字呀!
    这日安陵容去寻甄嬛闲话的时候正巧碰上温实初在给她们母女俩请平安脉。
    “你说,祺常在的宫女最近都在问你讨要药材?”
    甄嬛有些惊讶,同眉庄二人对视一眼:“她一介宫嫔,如今虽不如往日得宠了,却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不至于落得请不来太医的地步,怎么会只叫宫女去太医院拿药呢?”
    “且往日也没听说祺常在于医术一道上有什么研究,怎得这回还能自己开药方子了?”
    温实初白净的脸皮微微涨红,低声道:“微臣不常在太医院值守,都是底下的小药童给祺常在的宫女捡了药。微臣将那些药材凑在一起瞧了瞧,发现那些药材混合在一起……有使男女欢好,以此迷情的效果。”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沉默了。
    相比于其他二人的讶异,安陵容只是轻轻挑了挑眉,这可是她玩剩下的东西。
    “娘娘,您看……”
    温实初将此事说了出来,便是想叫她们知道祺常在可能在打什么坏心眼儿,待听到那位怡妃娘娘说:“她想要,给她便是。”时,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这……”
    甄嬛握住了沈眉庄的手,淡淡道:“她自个儿要犯蠢,同我们没什么干系。太医院那边儿,你看着些,别叫人发现了。”
    嬛妹妹都这般发话了,温实初只得点头应是。
    见温实初退下了,殿里只有她们姐妹三人,甄嬛见眉庄低着头不说话,一时有些犹豫:“眉姐姐……”
    安陵容知道,眉庄不比她与姐姐,皇帝这一世未曾因着假孕之事折辱于她,她自然也不会如她们这般憎恶皇帝。
    更不会生出弑君的心思。
    没成想,沈眉庄只是沉默了会儿,便回握住她们的手,轻声道:“被猜忌……被审视……这般总是要小心翼翼瞧人眼色的日子,我也算是过够了。嬛儿,陵容,你们想做什么,我不拦你们,只别叫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要同我说。”
    安陵容与甄嬛对视一眼,俱都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点头。
    眉姐姐这样从小被世家大族条条框框的规矩教养长大的女子,骨子里便将侍候君主这件事儿视为理所当然,可遇上皇帝这样敏感多疑,薄情寡信的人,便是再温顺守规矩的人,也再难对君主生出什么真心拥护的心思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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