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只要是被几次三番逼问出的答案,他就不必为其中隐含的恶意负责一样。
    这想法实在很没道理,太宰治自己也知道。因此他心虚地抿了抿唇,只是才做完这个动作,他就心知不好。
    ……视黑暗果然会降低人的警惕心。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红药轻轻的笑声。这让太宰治难得生出一点近似于“恼羞成怒”的情绪。只是红药没让他为这小小失态懊丧太久,率先开口:“既然太宰不说,我来猜猜看,你该不介意吧?”
    哪怕他介意得要死,现在也当然不能说介意。更何况,红药的提议也让太宰治稍微松了口气——有些话,即使彼此心知肚明,不必自己说出来当然是更好的。
    得到默许,红药果然没给他留一点面子,单刀直入:“你在嫉妒吗……不,你在愤愤不平?因为我把你与本丸的大家放在同一个位置上,而正常来说,恋人在彼此心中都会占据一个特殊位置?你觉得不公平,对吗,太宰?”
    ……默认了。
    审神者的职业毕竟特殊嘛,太宰治又是对情感的重量非常敏锐的人,所以遇到这种情况倒也正常。她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得知这个原因,居然还暗自松了口气。
    ……等等。
    太宰会为两人情感地位的不对等而暗自生气,不就是说,她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无可比拟的优势地位了吗?
    红药的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好在太宰治的眼睛还被她捂着,看不到她难得一见的窘迫。
    只是再说话时,她的口吻仍不自觉地放得更轻:“那之后呢?太宰君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没什么要说的。”沉默良久,太宰治才回答,“我没什么要说的,小姐的话就是我的想法。在小姐看来,这种想法想必相当卑劣,我没有与你四年的共同经历,甚至连小姐曾经经历过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求你向我报以更深的感情——要说不公平,是我对小姐不公平才对。”
    他停了一会儿,没听到红药的答复,又继续说道:“虽然明知道这个道理……”
    黑暗中,他无声苦笑了一下:“但我依然会不可遏制地对小姐对其他任何人的重视感到嫉妒……这种情感,本来也不可能坦坦荡荡告诉你吧?”
    红药没说话。
    她不是不想回应,她是已经听愣了。
    不是,这是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吗?
    没有共同经历过去就共同创造未来,对彼此不够了解就多加关注——这是什么很难做到的事情吗?
    “这种事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喜欢你,我乐意,仅此而已。”虽然她知道太宰治肯定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但目前还没琢磨明白太宰治思路的红药,只能先给他吃颗老套的定心丸。
    果然,说了这句话,太宰治的脸色并没有放松多少。太明显了——因为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太宰治大概也忘了房间里还开着灯,他的表情变化,红药看得清清楚楚。此刻他的双唇已经紧紧绷成了一条线,因为用力,显得有些苍白。
    红药悄悄瞥开眼睛。
    “再怎么说,这种事也该你来指责我吧?”她轻声嘀咕。
    太宰治愕然:“小姐?”
    “我是说……”红药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交往请求是我提出的,刚确定关系就忽视了你、让你感到不安也是我的不对,这种事情你就算跟我吵一架也是正常的,完全没必要自责……”
    说着说着,红药心虚起来:“总之是我的错……”
    太宰治反而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小姐会有的回答啊。”他说,“没关系,我明白的。”
    他明白什么?当然是明白红药这样做的用意。为其它世界去掉“书”的影响这件事,其实一点都不着急。红药之所以这么迫切地想解决它,归根到底还是有顾虑他的心情这一份原因在。
    她知道自己一点都不喜欢其它的太宰治;也知道织田作的事情对他而言同样是解不开的心结;更知道一旦本世界安定下来,他很难忍住不插手其它世界的事情——所以她选择速战速决,在他腾出时间前先一步掐灭所有危机。
    但是……
    “就算这样,也想让小姐更关注我一点啊……”心思被说破,太宰治反而无所顾忌了起来,可怜巴巴地一撇嘴。红药心虚地松开手,刚想说什么,就被太宰治堵了回去:“小姐一定又要说人之常情吧……没关系。”
    他还不太适应骤强的光线,眯着眼睛冲红药笑,看起来是与他性格不符的无辜。
    “毕竟是我答应了小姐啊……”他说,“关于这点,我也会做好觉悟的。”
    红药:……
    红药:“把你的觉悟收起来。”
    “诶?”
    “诶什么诶,觉悟这种词用在这里可太委屈了。”红药忽然逼近到他面前,“你看着我的眼睛,然后说——‘我太宰治在接下来的计划中,已经避免了所有可预见的受伤情况,并愿意在计划出现意外时,以自己的性命为重,尽最大努力避免自己可能出现的一切险情’。”
    她在太宰治躲躲闪闪的视线中退回原位,抱臂冷哼了一声:“说完我就信你。”
    太宰治:……
    这回轮到他心虚地撇开头:“小姐也知道,不论多么完备的方案,意外总是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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