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将那种非人生物引入这个世界……
    “别想了。”红药打断她,“如果那种生物大规模入侵,这个世界等不到你去救它。”
    大仓烨子之前设想的最坏结局,也不过是从此人类生存又多一强敌,战端再起生灵涂炭而已。听红药这么说,她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理解你的心情和立场,大仓警官。但如果你有任何福地樱痴与它们勾结的证据,我希望你不要隐瞒。”她说,“它们的破坏力远超你的想象——它的存在本身,即是对整个世界的破坏。你也体会到记忆被篡改是什么滋味了吧?如果不想某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前尘尽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世界崩溃于虚无,就请务必将它们的消息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红药说得没有一点玩笑的意味。但不管怎么样,这种说法也太天方夜谭——大仓烨子想着,对上了红药的视线。她黑眸沉沉,似是已映照过了无数类似的悲剧。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真实性,大仓烨子也不敢赌。何况如果只是查出福地樱痴的异常动向,也不至于让她在这个节骨眼上亲自来找红药。她能过来,本身就代表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大仓烨子闭了闭眼,心一横:“我明白了。”
    “他……确实与他们早有勾结。”
    “我们曾经获取过一个类似罗盘的科技产品,技术人员猜测,它与那些非人生物的出现有关。我在调查时,发现他以‘猎犬’队长的权限,生产了许多复制品。”大仓烨子说着,递给红药两张照片。
    红药低头一看,一张是罗盘样的设计图,另一张则是一个被丢在地上、指针损坏的“罗盘”。红药在这个世界一共没回收几个,稍一回忆就知道这大约是A在造反失败后丢掉的那个。那一片的探头警方装一个坏一个,监控系统都在港口黑手党的把持中,能拿到这张照片,应该是多亏了港口黑手党那个十人长卧底。
    这种被审神者们戏称为“溯行军召唤器”的时空转换装置,确实是诸多转换装置中复制起来最简单的了。红药看不懂图纸的精密设计,只是按照常理推测,这个世界的科技实力加上“异能力”和“书”的作用,依葫芦画瓢开发简易时空转移装置也许并不难。
    就算成功率不好保证,但像福地樱痴这样大批量复制的话,能制成的量也很不小了。
    “知道流向吗?”她不抱希望地问。
    出乎意料,大仓烨子点了点头:“流向很分散,‘猎犬’这些年全世界执行任务,这些罗盘也……”
    红药:……她懂了。分散到这个程度,确实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我明白了。”红药简短地回答。
    大仓烨子打量着红药,从她沉静的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她有些犹豫能不能把这件事交给红药,但除了红药,她也实在找不到在这件事上完全可信的人了——猎犬几个都忙得团团转,猎犬之外,她不敢肯定还有多少会是福地樱痴的拥趸。
    或者说,是战争的拥趸。
    “有什么是我们‘猎犬’能帮上忙的吗?”大仓烨子最终问道。
    这一问,就是承认了“猎犬”在这次事件中的辅助地位。红药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提醒:“大仓警官想清楚了?按照福地樱痴的身份,他的行为必然牵连整个猎犬。你们的行动未必能将功折罪,反而可能查出更多罪证。”
    就算早有此设想,大仓烨子的脸色还是白了一瞬。她问自己,如果队……福地樱痴利用“猎犬”乃至他们的身份犯罪,他们可能发觉吗?
    ……不可能。以“猎犬”们曾对他的信任,别说只是借用身份,就是随便编个理由让他们亲自犯罪,他们都可能察觉不到。
    那么,他们有办法自证清白吗?
    没有。福地樱痴的意志就是猎犬的意志——今天之前,他们甚至从不觉得这是错的。就算他们以制裁罪犯,保护平民为己任,也很大程度上是受了福地樱痴的影响。
    就算这样……
    “就算这样,不,不论怎样,”大仓烨子已经思考过了这个问题,回答时便没有多少犹豫,“他——福地樱痴的,罪行。”
    对,就是罪行。从前他是她的偶像,大仓烨子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用这两个字形容福地樱痴行为的一天。但这个词艰难出口的瞬间,除了否定自己从前的疲惫与羞耻,大仓烨子也同样如释重负。
    “他的罪行必须被阻止和制裁,这是我们身为军警的使命。”
    红药听过很多承诺,不用多做思考,她就能断定大仓烨子的承诺是最可信的那一类。她不是在对她这个临时合作对象承诺,而是在对她自己承诺。
    听说她从前是对福地樱痴最狂热的一个。红药暗忖。一个能够如此理智地清算自己过错的人,她的承诺必然相当有分量。
    “那么,跟我来吧。”红药转身向另一个房间走去。那是神社这边留给她的屋子,用来临时办公,保密功能很强。
    她走了两步,想起身边还有个跟来的付丧神,回过头:“鹤丸,你……”
    “嘛嘛,我去跟里面这位聊聊吧。”鹤丸国永笑眯眯地打断她的话。
    “你不过来吗?”
    “那种事已经听你讲过一遍了,也没什么新鲜的。不过这里——”他敲了敲房门,“除了我,你还能选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