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山河 第291节

作品:《权御山河

    寒期起至今都有些懊恼:“没查到凶手,有愧于公子与宁王殿下的重托。”
    “这既然是有人设局,能全身而退,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季凉道,“我这次随安王殿下出征,会出去一阵子。藏息阁的日常事情,还是由方平处理。寒掌事你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追查盛明州给你的那块绸缎。”
    寒期起与方平纷纷抱拳应下。
    季凉又道:“这次,我需要调用藏息阁在岩州附近的探子,战事一个时辰一报。”
    方平站起身:“已经安排下去了。每一个时辰都会有鹰隼出去查看敌情。”
    方平年纪不大,但是办事老道,季凉一向放心。
    “潜大哥。”季凉目光又落在潜风身上,“安王殿下的意思是,让你们跟着他,直接由他调配。至于身份……”
    季凉看向许安归,许安归沉吟片刻道:“记在你的麾下,以参谋的身份进军营。”
    潜风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战场了,那种隐藏在他血液里的战意,意欲迸发。他们天生就应该驰骋在战场上,而不是缩在校场日日练兵。
    潜风站起身,单膝跪下,给许安归行了一个军礼:“多谢安王殿下信任。”
    许安归起身,双手把他扶起来:“跟我进军营没有那么多规矩,我有心让你帅兵,可你现在的身份太敏感。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还是要委屈你。等这次打完,若我们能活着回来,我必会向陛下讲明实情,争取特赦。”
    潜风知道许安归与季凉一直都在为那些被朝东门牵连的军门之后的特赦努力着,许安归虽然是皇族之子,但他面对这件事的诚恳态度,已经逐渐获得了季府上下的认可与谅解。
    季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乌族入侵,许安归要挂帅出征。这个戍边八年的皇子,用他最大的诚意以及行动,想要军门与皇族化干戈为玉帛。
    其实正如季凉所言,八年前的真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背负罪臣之子、罪臣之女罪名的人们以后的生活。
    *
    这次季公子邀请乌族进犯的锦囊,是宁弘去北境的时候,就带出去的。
    锦囊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战前打开,一个是战况焦灼的时候打开。
    军界流传着一个有关于季公子的习惯,若是她送出去的锦囊有人在她要求之外打开,那那个人,在战场上,就会立即遭到反噬。
    轻者兵败而归,重者战死沙场。
    宁弘去北境,带着很多任务。季凉要他帮助乌族进攻路线上的百姓撤退,要他协助当地官府,开粥厂。要他尽可能多的筹措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这次乌族进犯,北境连丢明州、凉州两座城池,宁远商号在这两州产业小伤元气,但都在宁弘的预计范围内。宁弘是最早知道乌族进犯的路线,他在破城之前就把明、凉两州产业的损失降到了最低。之前宁弘为了收北境五姓的产业,早早地便把南境的生意卖出去换成银子,就是为了日后北境的战事。这些年宁弘经商,一路有许景挚的黑市保驾护航,他手中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这点损失他还未放在眼里。
    他此行停在岩州,也是季凉交代的结果。
    季凉早早地就看透了战局,把东陵与乌族的战局定在了陵中地区的岩州。
    这一仗,她既然有本事挑起来,就有本事去迎。
    *
    许安归的主帅阵容,今日早朝的时候,江狄就已经递了上去。江湖上传闻的鬼策军师公子季凉将以军师身份跟许安归一起出征,在许都之内已经不是秘密了。
    在这种乌族起势大盛的战役面前,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兵部的霉头。只要许安归能成功把乌族拦在岩州城外,挫了乌族的锐气,那便是大功一件。
    许安归挂帅出征的主帅阵容,只是象征性地递到朝堂上来议论,说是议论,其实就是通告。谁也没有权力改变他选定的人。
    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安归有意提拔陈礼纪一家,他的两个儿子一个为副帅,一个跟着军师季公子随军出征。
    东陵帝对这个决定非常满意。
    因为陈礼纪是少数几个从一开始就坚定不移支持东陵帝的军门。不然陈礼纪也不能一直统帅左金吾卫有八年之久。
    若是这次陈家儿子跟着许安归在战场上学到一星半点,对东陵帝来说,那都是他未来可期的将帅之才。
    临太傅贪墨案与太子妃毒杀案,分别交给了御史台与大理寺调查之后,许景挚就再也没有上过朝。
    倒是他自从腿好了之后,日日都来宫里给东陵帝请安,勤谨得很。
    面对许景挚这种毕恭毕敬的态度,东陵帝也挑不出错,只能照着从前的待遇,格外厚待许景挚。
    厚待许景挚这件事,东陵帝是有私心的。
    只要他一直对他这个弟弟好,许景挚就没有任何造反的理由。凡是拿不住一个理字,不是为了正义而战,任许景挚身后势力有多么强大,他都没有任何胜算。
    许景挚一直跟着临太傅上学,见多识广。对于东陵帝这点小心思,他看得比谁都透彻。其实在他心里,东陵的下一任皇帝,只要不是许安泽,其他谁当太子,他都无所谓。
    今日朝堂之上,除了通报许安归挂帅出征一事,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许安桐的南泽事务述职。
    站在堂下,身着亲王服饰的许安桐,手中抱着笏板,目不斜视,口齿清楚地向东陵帝与堂官们陈述接收南泽一应事务。
    从朝堂六部,到南泽民生。
    许安桐一一道来,分析透彻,调理清晰。
    各部官员听得直点头,就连东陵帝心中也对许安桐赞不绝口。早些年在外的经历,让他如今变得更加圆滑,处理事情有条不紊。
    他一人讲了半个时辰,最后道:“臣明日会去六部,把具体的事务交代给六部尚书,以后南泽的具体事务便由六部接管了。”
    东陵帝有心嘉赏许安桐,听到他提到朝廷六部,沉声道:“这次你出使南泽有功,你已身为亲王,爵位无可再升,倒是刑部尚书一职如今空缺,你可愿意暂代刑部尚书一职?”
    许安桐面不改色,一礼:“臣全听陛下吩咐。”
    许安泽早就知道刑部尚书的位置他留不住,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位置,东陵帝居然会给许安桐,而不是给叶温年。
    东陵帝的这一举动,让许安泽深感疑惑。
    既然是代理刑部尚书,就是临时的,这种事情不需要走吏部过正规手续。
    许安桐没有推辞,直接跪下,谢主隆恩。
    许安泽侧目望着许安桐,他身上刻满了“野心”二字。
    不知道为什么,许安桐从南泽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以前他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窝在不起眼的角落,没有人会看得上他。
    而今,他站在朝堂之上,不再收敛锋芒。
    许安泽忽然发觉,这人或许有着比许安归更加耀眼的光辉。不,这个人,比许安归更加阴险,许安归做事好歹都是在明面上,而许安桐做事,都是悄无声息。
    那日许安归在宁王府外遇刺,他去安王府还剑。那事明明是许安桐做的,可是许安桐面不改色。可见这人城府极深。
    而今他在安王府有难的时候回来,回来得恰到好处,许安归才把他刑部折断,他便回来捡了这个便宜。
    近日有所耳闻,说是惠妃有意让工部尚书李涵家的四姑娘成为许安桐的继妃。如此一来,许安桐就有工部与刑部两部握在手中,比他眼下只有一个御史台要更加得势。假以时日,许安桐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势头盖过许安归也是有可能的。
    许安归现在手中拥有绝对指挥权的,也只有兵部而已。户部与吏部只能算是半个捏在许安归的手里。
    而他与郭若雪嫌隙已深,为了大局,他不得不舍弃郭若雪。
    本来何宣这局设得天衣无缝,可偏偏,这个时候,乌族进犯,给了许安归与郭府喘息的机会。
    安王妃脱困直接导致何宣这一局局势大变。
    许安泽不甘心,明明有机会可以直接把这些人一次全部都摁死,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起了战事。
    *
    退了早朝,许安泽回了东宫,他一个人走进书房,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望着雪霞宫的屋檐。郭若雪还没有发丧,灵柩停在雪霞宫内。他不敢去雪霞宫,他一进那里,眼前就有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绕着雪霞宫欢跑。
    他能看见那个少女抚摸着雪霞宫那些白色的栀子花,回头望着他的模样。
    那笑容纯洁的如同她手中的栀子,没有一丝世俗,不染尘埃。
    他喜欢看那个少女的笑容,总觉得那个笑容是浣衣水,可以把他的肮脏的一身洗得干净。
    那少女声音,他还记得,清脆的如同屋檐上风铃,只要有风,那便是一阵叮铃的笑语。
    他在她耳边低语:“嫁给我吧。”
    她害羞的垂眸,睫毛上都跳跃着光芒。
    那是他少年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他们成婚之后,他对她一直相敬如宾,他以为那样对她才是最好的。
    他每次出去回来,在街上看见什么新奇的小玩意,总要给她带个回来,他衣袖里揣着东西,心里想着的是她的笑颜。但是她接过他带回来的小玩意,也只是淡淡一笑,便让人收了起来。
    她成为太子妃,好像一切都变得那么顺理成章。
    郭家的家教极好,她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挑不出错来。只是,他的母后不喜欢她。
    不知道为什么,母后看她的眼神,总有一丝敌意。为了她不在母后那里受苦,他克制了自己一切对于她的欢喜。
    他尽他所能的顺从他的母后,纳了许多良娣,只为他的母后顺心,放松对她的警惕。
    再往后的记忆里,她就逐渐变得模糊了。
    他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脸上没有了笑容,面对他的时候只有隐忍与不满。
    她不说,可他感觉得到。
    他每日在朝堂之上与那些老臣周旋,少有行差踏错,便是一顿痛批。他知道自己不是太子的料,可他从来不掩饰自己想当太子的心思。
    因为他知道,东宫是最高权力的继承者,只有他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得到这世间最好的东西。而他的妻,也将成为这世间万物的主人。
    他甚至天真的以为,哪怕他不够好,但只要她不离开他,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他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离开他。
    第287章 大战前夕 ◇
    ◎我与你一起,共赴生死。◎
    郭若雪走的这几日, 他不敢睡。
    一睡,就梦见她躺在血泊中,闭着眼, 不看她。她哪怕是死了,也不想再看见他。而他也不敢走过去, 把她从血泊里抱起来。
    那一日, 他抱过她,沉重地把他的臂弯都压得麻木, 冰凉地足以把他的心给封存。
    “殿下……”
    门外传来扣门的声音。
    许安泽回过神,眼眸中惊落了一滴泪。他伸手擦掉,端坐了起来:“进来。”
    何宣推门而入,进来恭敬一礼。
    许安泽望着何宣,心中到底有怨气,他没让他起身, 何宣便只能一直弯着腰。
    “何事?”
    何宣弯腰颔首:“太子妃的事……虽说交给了大理寺, 可我们也要交一个人出去。微臣以为, 伺候太子妃的陪嫁丫头,可行……”
    “换一个。”
    许安泽根本没想过要莲枝死, 想也不想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