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我好想你！”安静瞬间被玩家们的打招呼打破。
    两天后，一回庇护地就开始闭关的希尔雅重新出来，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冷淡感尽去。这让从洞穴地图回来后，一直蹲守在殿堂附近打转的顾朝松了口气。
    经常围在殿堂、甚至摸到后面撬门的玩家有很多，顾朝并不起眼。希尔雅回应了陆续响起的玩家们的招呼，敲开隔壁的房门。
    一半颜色多种多样、气味稀奇古怪的堆积材料和坩埚，一半被金属柱占了床板，下面堆满了才制作出来不久的工具。房间里的味道不仅奇怪，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拥挤，希尔雅甚至没搞懂他们两个该怎么休息。
    ……是时候给他们安排新的单人住处了。刚建的居民小屋对他们来说可能不太安静，希尔雅想了想，觉得把最初的那栋四层小楼分隔出来，给重要的庇护地人员住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刚开始庇护地面积不够，建筑建造得比较紧凑，现在就能以殿堂为中心做二次调整了。
    雷罗压根没意识到希尔雅来了，还在敲敲打打着金属柱，如痴如醉沉迷研究魔偶的矮人，要不是还有个室友在，又是比人类强壮的矮人战士，已经完全忘了吃饭的雷罗现在恐怕已经饿傻了。
    房门打开后卷进来的声浪，让雷罗迟钝地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挡在了魔偶前面。
    希尔雅微微挑眉，“雷罗，冶铁高炉应该可以使用了。另外，你告诉大家要招募学徒，却一直没有去工匠铺？”
    雷罗捏住小锤子，结结巴巴地回答，“我……矿、矿石不太够，现在应该可以去开炉了！”
    探头看见这一幕的孤儿打野，莫名觉得雷罗有些像沉迷手办不务正业被抓包的小孩，“家长”希尔雅随时可能启动最终措施：没收手办。
    瞬间从新奇技术中清醒过来的雷罗，回忆起希尔雅提过的锻造数量，痛并快乐着地告别魔偶，将第一次学徒筛选定在明天下午。雷罗准备离开时，两个高瘦的身影跟在塞里纳斯身边，追了上来。
    “雷罗瑞尔大人，我们愿意为您效劳。”
    雷罗储存着矿石和冶炼计划的脑子懵了一下，才想起来希尔雅提过的俘虏采矿计划。
    乔和索克见矮人没说话，着急地抢着开口推销自己，“大人，我们是青铜下位，我们肯定比伊莱那个混蛋挖得又好又快，他根本没做过体力活，会耽误您的事的！”
    雷罗呆滞地张着嘴，有些不可思议。雷罗之前忙自己的训练和修理武器都忙不过来，更别说关注俘虏们在做什么了。
    他虽然没有离开森林，参与到那次救援任务中，但抓回来的三个俘虏里，一个是管事两个是他曾经的护卫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他们在庇护地里经历了什么？连采矿这种苦力活都要抢着做？
    雷罗努力回想了一下，最终只想起来在打扫肥料和制作区砍柴时见过他们。
    在雷罗不由自主想起制作区还需要锻造斧头和其他金属工具的数量，开始思维飘散时，乔和索克在他的沉默下心惊胆战。
    “大人，我可以只要一半的食物！我知道庇护地做得多拿得多，我可以……”
    “去你的，大人，我只要三分之一！稍微有点肉就行！”
    在居民们已经转向工作赚钱购买食物、不再受每天定额供应限制的时候，所有人都为庇护地的发展欢欣鼓舞、兴奋地寻找着自己能做什么，快乐都是居民们和玩家们的，两个被肥料和砍柴摧残了一段时间的俘虏只有管饭的待遇。
    他们依然只能吃“劳改惩罚版”的额度，也就是正常居民食物额度的一半。
    饿是饿不死的，但别人吃得香喷喷，他们又饿又馋，好不容易从该死的试图抓他们错处的伊莱眼睛下面找到一个不错工作，已经急不可耐地争抢起来。
    刚开始他们还会嫉妒逐渐从麻木变得愉快起来的平民，后来，连嫉妒都嫉妒不起来了。过去在莱克顿城农场里工作、为了成为骑士侍从努力的经历，似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那就这样吧。”
    雷罗傻傻地看着已经叫价到只要四分之一食物底薪的两人，要不是庇护地禁止斗殴，他们恐怕已经打起来了。他有些搞不懂人类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放弃已经拥有的100%完整食物额度。
    雷罗带着两个互相不服气的“竞争对手”，找希尔雅释放了治疗和庇护法术，确保他们能在庇护地外的污染里停留更久，就带着他们离开了。
    被玩家们陆续挖出来的矿石已经堆在[黑晶洞穴]附近的两个仓库里，等待他开炉正式冶炼。
    高耸的圆梯形高塔在黑晶熊熊燃烧中温度直线上升，顺路继续来爬塔的玩家发现血量下跌幅度增加，火速溜下来，只剩下一个试图录像《奇幻世界冶炼过程》的玩家还趴在顶部洞口。
    黑晶燃烧时的白光一层层涌动爆开，吞噬了经过初步处理的矿石，塔顶喷出一股灰烟，融入天穹上还隔了很远的污染灰雾，一股股烟气变得浓郁起来，被烧得滚烫金红的银色金属液涌出高炉一处接口，落进早有准备的模具里。
    看着铁液涌出，高炉成功启动，雷罗松了口气。刚回头去检查送料、出料环节，就看到几个人影瞬间消失。
    雷罗：……
    自告奋勇来当小工体验全过程的玩家们，对跳铸剑炉有着迷之兴趣，反正死了也能复活，雷罗很快学会了无视这件事继续工作，还会建议玩家们让让换个地方再跳，不要妨碍烧火。
    倒是来运刚砸掉的矿石的两个俘虏，看着前仆后继冲向高炉的玩家们，不由得大为震撼。
    他们过去是在跟什么样的人在战斗啊！这样的锻造技术，一定很厉害很可怕吧！
    沙雕玩家们的游戏没有影响冶炼高炉的熊熊燃烧，烟气飘上高空，在污染弥漫的空气中飘荡出不太明显的痕迹。
    远在莱克顿城巡逻的城防军们，第一个看到了北方上空隐约的灰色。
    年轻的城防军杰克看向那里，“污染在扩大吗？”
    巡逻的同伴打了个哈欠，“哪头魔兽把树点燃了吧？又不是兽潮，离得远得很呢。”
    城墙上仔细辨认还能看到一点烟气，在莱克顿城南边看向达克斯森林，晴空上就根本看不出灰烟的痕迹了。
    一处小型堡垒外不远，围绕着堡垒和几座中心建筑建起的篱笆墙外，一辆刻着马首盾牌徽章的马车缓缓停下。
    “保罗，我亲爱的朋友，欢迎你和简一起游览我的庄园。适当的休息有利于你的研究，瞧，今天的天气多么好，你的到来让我的庄园都变得明亮了。”
    方遥刚从说不上多舒服的马车里跳下去，就听到前面响起了一阵浮夸的欢迎。穿着带花边双层领子衬衣的中年人坐在马上低头看着他们，骄傲地抚平了胸前的一枚徽章绶带。
    方遥迅速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是被这位乔纳森·昂骑士邀请来谈生意的，而不是来参观好朋友的庄园。
    只是他穿着的衣服更像是去舞会的设计，让乔纳森自以为低调的炫耀有些不伦不类。乔纳森·昂骑士像蓬松奶酪的体型让方遥十分担忧他的坐骑，在他下马时就更明显了，肥肉一颤一颤地，仿佛要从衬衣里崩开，或者压垮这匹马。
    在方遥迟疑时，马猴烧酒及时接过了寒暄，“乔纳森·昂骑士，很高兴能拜访您这样对知识充满喜爱的人物。”
    乔纳森对她点点头，但显然没有对方遥那么热切，“哦，女士，或许你会喜欢我夫人做的小饼干？”
    迟迟不进入交易正题的胖骑士，虽然没走几步就开始喘气，还是炫耀地带着方遥走过堡垒管辖范围内的农田和小小村落，介绍或夸耀着他的富有和对佃农们的仁慈。
    围绕着堡垒建立的农场，风一吹，耕地里的青苗波浪般摇曳起来，露出遥远的另一处庄园和中间小小的教堂尖顶。
    酒馆聊天时触发的贵族邀请线，让玩家能从莱克顿城地图离开，但看到的外面乡村世界，不像森林里危险而神秘多彩，不像莱克顿城热闹又有漂亮大教堂。
    忽略掉无处不在的臭味、对比鲜明的体型和低矮的茅草屋的话，看惯了中世纪城市里的风光，类似英式田园风光的画面也挺好看的。但无论是方遥还是马猴烧酒，都不觉得这里的生机来自这位肥胖骑士的付出。
    作者有话说：
    冶炼高炉开启的第一天，锻造总负责人雷罗瑞尔的全部工作记录：
    捞出喊着“以身祭剑”跳进出料口铁液的勇士x10。
    阻止勇士爬塔x7。
    被骚扰询问啥时候造神器，并回答他的等级造不出神器，循环xn。
    发放任务奖励若干……
    第92章 （二合一）
    城池周围的田地被农场、庄园瓜分,刨除那些林立的庄园建筑，这里普通又黯淡，只有挣扎着生活的一双双眼睛。
    方遥和马猴烧酒的目光停留在瘦弱的佃农们身上,或许是因为要给他们炫耀拥有的土地面积，乔纳森并没有直接带他们进入深处的庄园。他们出现后，地里劳作的佃农就被侍从用“还想不想继续为老爷耕种”训斥赶走,怯懦地缩在远处,看着“老爷们”昂首阔步。
    高人一等的贵族们带着仆从住在堡垒里、漂亮房子里,让佃农留在堡垒外围,既不庇护他们的生命,也不仁慈对待他们的付出,甚至不愿意给他们一点点机会。
    和玛丽母女、第一批村民们的绝望不同，这些佃农们充满了麻木,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
    不仅亲眼看到的方遥和马猴烧酒看着这样的对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论坛上也已经炸开。
    “一人血书开莱克顿城攻城战！”
    “+1！”
    “我的铁拳已经饥渴难耐！”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搞事。
    方遥敷衍地点着头，应付越说越骄傲的乔纳森,在论坛上刷着消息，“他想干嘛？废话好多啊，跟我上次碰到的中年金主爸爸一样啰里啰嗦,非要谈人生谈理想，最后别是告诉我想砍价吧？我砍了他！”
    马猴烧酒察觉了对方对“药剂师保罗”的兴趣,和对女战士的不屑，但正好趁此机会看看有没有挖任务的机会,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截图和观察着整个庄园。
    马猴烧酒默默打字：“你想多了,砍价算什么？他想挖你，把你变成他的独家药剂师。”
    方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就他？一个骑士都能吸血吸成个胖子，我真想给这群贵族吸血虫一顿红色铁拳！”
    乔纳森看向他，“亲爱的保罗，你是不是也觉得一起去打猎这个建议不错？”
    方遥僵硬地笑了一下，“那边的农场看起来不错……我们还是来聊聊药剂吧，希望能在我们离开莱克顿城前，与骑士您留下美好的友谊回忆。”
    “喔，老乔治亚的农场确实管得不错。”乔纳森接话点点头，白胖的脸上闪过羡慕，“你们要回南方去了吗？大概只有南方能培养出你这样年轻的药剂师了，我那年授勋后跟随领主去的王都，实在太完美了……”
    说着，乔纳森终于停下，爬上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马车。方遥嘴角抽了抽，难怪他们刚看到的时候觉得这辆马车比其他的都大一圈，完全是因为小了装不下这位骑士。
    方遥对雷曼王国王都的了解仅限于佣兵们的聊天，以退为进绕开了这个话题，“的确读过几年书。后来在别处做事时，王都的口音实在太明显了，总是被当成富豪，拿便宜的东西贵价卖给我，可我也改不了了，真让人为难。”
    乔纳森堆在肉里的小眼睛转了转。“保罗”始终没有透露主家和来历，但药剂师可不是什么小地方能培养出来的，又有漂亮的女战士随行，大约是不方便说。
    来接人前，他打听到这两个外乡人喜欢逛各种店铺和集市，好像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没见过似的，还以为是两个骗子或者走运的普通人。但亲眼见过这两人的气质，连佣兵们走进庄园时，都会刻意装出凶狠来掩盖自己的不安，但保罗他们没有。
    只有足够庇护风雨的家族才能养出无忧无虑的气质、足够见多识广的人才会这样毫无畏缩地跟人交谈，加上出手的药剂的确品质优良，乔纳森猜测，他们就算不是他猜的大贵族出身，起码家里也比他的地位高。
    没看眼光高得只能看上领主大人派管事私下管的农场吗？
    这样一来，两人的好奇大概是因为家里保护得太好，送到手边的都是处理好的材料、温顺的侍从，没见过像莱克顿城店铺集市那样原生态的材料、低贱的布匹和食物吧？
    越是接触，乔纳森越相信两人背后必然有深厚背景，已经盘算起如何“获得友谊”，在交易中让让利也没关系。毕竟，要是这两位贵族血脉玩腻了假扮普通人的游戏，直接越过他找上领主，那他可吃不到任何好处了。
    乔纳森胖脸上的笑容越发真诚，“保罗，我的朋友，你这样优秀的药剂师光卖给那些佣兵们，每天零碎地做几笔小交易，耽误你的研究时间实在太浪费了。那些野蛮的家伙甚至还打算恐吓你，拒绝你用自己的成果获得足够的收入……他们根本不懂得药剂师的可贵。”
    方遥和马猴烧酒同时坐直了，方遥皱着眉，“南边可没有这么——”
    他故意停了一下，让对面自己脑补。
    乔纳森在心里啧啧两声，这样单纯的年轻人，家里人是怎么敢把他们放出来的？莱克顿城离达克斯森林和卡戎王国都不远，这段时间又是每年佣兵们聚集的日子，闹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乔纳森摊摊手，“哦，我的朋友，别担心，这些小事我已经让人警告过了。我听说你还有些药剂打算出手？不如卖给我怎么样？我出现在售价的110%，我可以帮你解决衣食住行、材料、付款这些小麻烦，我的骑士侍从和民兵们也很需要这些药。”
    乔纳森幻想了一会收购药剂后，在下一位药剂师旅行到莱克顿城前，整个莱克顿城都得从他手里买药的画面，简直像年轻了几岁一样愉快。当然，献给城主的部分肯定不需要领主大人来亲自过问了。
    方遥古怪地看着他。
    这不就是想当代理经销商吗？用得着这样暗示威胁又扔糖衣炮弹吗？他本以为乔纳森是打算威胁砍价，最后反而涨价了，实在有些离谱。
    卖给谁不是卖？反正最需要药剂的佣兵市场已经基本饱和，为了药剂赶来的佣兵们已经要离开莱克顿城，方遥本来就打算再买最后一段时间就收手，乔纳森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生意。
    “乐意至极。”马车停下，方遥看了看打开的大门里挂着的风景画，乔纳森先一步踩上漂亮的长绒地毯，“哈哈，那可真是太棒了！”
    在马猴烧酒的论坛支援下，方遥和乔纳森谈起了收购价格和数量。
    “一百支？这实在太多了，就算加上我之前练习的残次品，剩下的也没这么多。”方遥睁眼说瞎话。
    “残次品？不不不，老弟，你做的都是精品，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这样，我原价收，怎么样？”
    “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