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藏欢喜 第74节
作品:《日暮藏欢喜》 姜黎进去的时候,装修还没开始,零星摆了些三脚架,油漆桶之类的装修工具,工人倒是不见踪迹。
进来的时候扑面而来就是一种熟捻感,掉了墙皮的墙,斑驳的擦不掉字迹的黑板,似乎还刻着某年高考的大题。
姜黎轻轻笑了一声,指尖压在墨绿色的黑板上,她想起来自己月考数学考了个不及格,被某个人拎过来补习,后来怎么也哄不好他,没办法只能“卖艺”亲手画了一张他的照片送上去。
推动黑板的时候发出很沉重的一声响,就像是停摆的岁月被推动,时光的老人鼻息间发出极重的叹息,好像在埋怨她为何到现在才开始找寻这段青春的记忆。
她一直是个胆小鬼。
和阮星蘅分手以后不争气的想着他,咬紧牙关倔强的不让自己涉足和他有关的任何一片空间。
黑板的夹缝里,有一张纸。
折叠的四四方方,打开的时候甚至能看见空气里扬起的粉笔灰尘。
是一幅画,画的是雪山,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她把周围的人影虚幻,山河间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相互依偎的背影。
那是阮星蘅最难熬的一段时光。
她蹦蹦跳跳跟着和他一起回家,却意外和他一起发现父母面和心不和的秘密。
从此亲情成了筹码和枷锁,父母的爱对他来说并不再是完全良善与纯净,他默默认清了现实,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更好的成绩上面。
姜黎大概是第一个发现他情绪不对的人了。
她笨拙的画了一幅画,又觉得明显的安慰显得有点同情他的意思。于是咬着笔头抓耳挠腮想了一下午,终于写了一句含蓄至极的话。
【要和我一起看每一场初雪吗?】
大小姐心思很单纯,初雪嘛,一年才有那么一回的稀罕玩意。
她是想告诉阮星蘅,不管别人对他的爱是真是假。
她永远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他这一边。
后来中间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这画没成功送出去,反倒被她气鼓鼓地当着他的面扔进垃圾桶里。
谁知道会在这里找到。
就像是一个秘密似的。
姜黎指尖摩挲着那用铅笔轻轻写在画纸背后的“好”字,感觉被烫了一下,她猛地缩回指尖,终于明白这“初雪”的含义在阮星蘅的心里为何那么重要了。
在他心里,他们从未分开。
多傻的一个人啊。
就这么全心全意地相信她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不明朗的光里,姜黎没什么所谓地找了个空地坐下。
她撕开了香烟的包装,摸出塑料打火机,啪嗒一声点了火。
指尖猩红一点亮光,她的视线飘飘渺渺望着火光亮起之处。
就像是蜡烛的灯一样。
她勾了下笑容,轻轻呼出一口气,吹灭了这火光,然后双掌合一,在这长夜里,像是虔诚的使徒。
“我许愿春天按时到来。”
“我永远会爱你。”
作者有话说:
服了,写这章的时候太伤感了呜呜呜汉堡包都不想啃了。
在每一个没有互相陪伴的时光旅程里,他们都有在偷偷的爱着对方。
我真的太沉浸在他们这段感情里了,这对时光里永远保持相爱的恋人,上天永远会善待他们的。
还有差不多十章正文完结啦~所以马上就可以甜了(真的是小甜文写手!)
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现在告诉我了~
第51章 寺庙
阮星蘅。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
成百上千遍, 像是要把这个愿望加固。
最后回头遥遥望一眼,大雪覆漫深灰色的屋顶,世界变成纯白的一片, 好像所有的故事在里面被埋葬。
新的一轮春要来了。
可是也如阮星蘅所言, 他们的春天永远不会再有了。
那就祝他。
拥有更温暖的一季春。
-
回到青檀寺的时候,已经敲响了零点的钟声。
寺庙里的作息规律,姜黎也不愿再多叨扰寺里的师父。
从侧门进了自己的厢房,略略修整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屋里好像有很清幽的檀香,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居住在寺庙里的缘故。耳畔传来清越渺远的滴答声,像是叩木鱼的声音。
在寺庙里, 有这个声音, 不稀奇。
睡意本来就是没有的,姜黎也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睡觉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她随手抄起床头的一件针织毛衣,掩好门, 静静地朝向那大殿去。
登上那孤立山巅的殿宇时, 她觉得这大殿高不可攀。现下走进来, 却惊觉眼前不过三两座简朴小屋, 古建筑韵味十足, 在这渺茫的云雾里, 透着独一份的孤冷。
也是。
在这偏僻寒冷的城郊, 佛像俯瞰整座山, 虔诚的信徒叩拜九百九十九步云梯。
能听到众生苦愿的佛啊。
自然是这红尘俗世里, 最冷清的存在。
从进入这寺庙里, 姜黎一直不平静的心就奇异地落了下来。她还会想, 还会念, 想着红尘扰扰里的许多烦心事, 想着有个人长阶玉立,深情的目光刹那间刺痛她的心。
她强忍下这股难熬的痛苦,和冬日的寒霜相伴,靠在桃木房门旁听着这一声又一声的木鱼声。
里面该是有多虔诚?
长夜漫漫一人与清冷的月色相伴。
是寺里的袈裟和尚在念经,抑或是心中有所愿的信徒在求告?
姜黎从前是不信佛的,她相信事在人为这四个字,比起虚无缥缈的神,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能力。
现在她明白了,她不信神佛,是因为她还没有走到绝境。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这叹息声在这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有些突兀,那连续不停的木鱼声有了停顿。
姜黎咬了下舌头,立刻不好意思地从门口退了出去,离的稍远些。
木鱼声又恢复了那宁静的节奏感,她撑着手臂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意识渐渐混沌,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朦胧间手里的衣衫滑落,她恍若不觉,困倦的脑袋越过手腕线,将将坠.落时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掌心。
好熟悉的气味。
是檀香和皂角的味道,独有的清冽,在混沌一片的沉香里开拓出唯一的一片清明。
梦里有人在念经,姜黎唰的一下睁开眼,落叶自她头顶飘零而过,她低眸看向垫在自己下巴上的毛衣,好似做了一场浮生大梦。
梦里。
阮星蘅抱住了她。
-
回到江宁的日子很平淡,在青檀寺里她隔绝了很多不必要的来往。
闲暇时候和寺庙里的师父学学养花种草,心不平的时候便守在大殿前燃香抄经,墨汁顿挫于笔尖,她好像匆匆将一生的故事都回想完毕。
只是近日流鼻血的频率愈加频繁,寺庙里又都是素菜,她瘦削的更加明显,导致姜黎不得不考虑是否要再找个时间去一趟医院。
这天寺庙里来了一位贵客。
名贵的超跑停在山脚下,裁剪得宜的西装却有了不相称的褶皱,带着赶路的疲倦,纵然是风.流俊秀的富家公子,也不得不耐着性子一步一步登上那望不见尽头的长阶。
顾川野一言不发地站在姜黎面前。
西装被他揉捏在手心,他的双目紧紧瞪着她,眉心拧成了一把锁,语气又凶又急。
“为什么不告而别?”
“没有不告而别啊,医生说我可以不住院的。”姜黎笑眯眯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作为第一个到访的好友,这杯我亲手酿的朝露水就给你喝了。”
爬了一个早上的山,顾川野气喘吁吁的。
他望了一眼姜黎的落脚地,分外嫌弃,“你怎么住这儿了。”
“这儿清净啊。”姜黎笑吟吟地望向他,她眼中的乖张好像在这一刻完全的褪.去,米色毛衣勾勒出细致的腰身,她的面孔透出几分不计较世俗的温柔。
顾川野心晃了一下,打翻了面前的杯子。
上好的青花瓷就这么碎了,茶水打湿她的鞋面,锋利的瓷片就这么落在她的脚边。
面前的少女却似乎一点儿也没生气似的,随手抽了纸擦了桌面,熟捻地找来了寺庙的棉布拖把拖干净了地上的水渍。
她弯腰捡地下瓷片的时候,顾川野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又涩又苦。
“别动,我来捡。”
锋利的瓷片极易刮破手,他从不舍得她做这样的事情。
蹲下身子的视线有限,顾川野不经意的抬眸,看见她微垂着头看着他轻轻的笑,雪白的颈子天然的扬起,她好像高高的扬起下巴,娇笑着,语气是惯常的颐指气使。
“打坏了我最喜欢的这套茶具,你可是要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