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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没品》 ——说起来他一直觉得装清高的是方小池,没想到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方小池对自己的不爽,来源于他对方小池的不爽,可能再加点徐丽丽的影响。
现在才知道人家压根就是看不惯他这个人。
方小野心情有些复杂,就像方小池口口声声控诉的,说大家总是更在意他,其实他在成长过程中很偶尔的也会羡慕一下方小池。
过去那么多年里,方国军给他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负能量,从小倾轧到大。迁怒,居高临下的指教和批评,以及强烈的控制欲。这些东西远远大于方小野从他那感受过的,来自作为父亲的正向情绪。
他羡慕方小池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不会成为情绪的垃圾桶。徐丽丽成为了他的防线,替他过滤了那些东西,留给他的就都是好的。
所以现在为止,方小池仍心甘情愿叫方国军“爸爸”,而方小野总是直呼其名。
当然,对于如今二十二岁的方小野来说,有没有一个父亲已经不要紧了。没有期待也没有失望,他不再需要从父亲这个角色身上寻求庇护或者得到供养,同时,也不用被迫生活在父辈的掌控欲下。
他成年了,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方小野的心情很快好了起来,没再多想就躺下,安安稳稳睡到了天亮。
睡醒下楼的时候方国军和徐丽丽都在,表情都挺平静的,估计是方小池没有告状。
方小野挑了下眉头,有点意外,但也乐得轻松。听徐丽丽和方国军的谈话,方小池今天一早就回学校了,中午饭桌上只有他们三个。
方国军表情很差,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他认为家里的顶梁柱要出差这么久,两个儿子周末自然得在家绕着他转。徐丽丽给他夹菜舀汤,语调轻轻柔柔的,一直在哄。
方小野不管那么多,吃完饭就坐公交去了市中心,他要找的地方位置挺醒目的,相当高级一个招牌安在外面。
他看着招牌上的“滴胶工艺”四个字,愉快地吹了声口哨。
接下来几天,方小野只要闲着就在郊区和市中心两头跑,还翘了好几堂选修课。刘逞和小芳换班守前台,可每次上班都能见着他,还纳闷他怎么好像不用上课。
“你这一天天的泡在这儿……”
聂凯刚送走一个客人,手套还没脱,转身进了美术室,果不其然看见方小野趴玻璃展柜上目不转睛的。忍不住道:“到底是看上哪个了?”
方小野把视线收回来,笑着说:“看上哪个我也买不起啊。怎么,凯哥,给我打个折?”
聂凯屈指敲了敲玻璃:“先说看上哪个了。”
方小野盯他一会儿,才低头在一张素描图上划了个圈。
一颗圆体星球绑着冰冷的锁链,漠然躺在A4纸中央,隔着玻璃被他圈进了掌心里。正是聂凯亲手设计、原本打算用在自己身上的那一个。
“我看上它了。”他笑了笑:“卖给我的话开什么价啊?”
聂凯扫了一眼图纸,没多思量:“两百。”
方小野差点咬到舌头:“多少?”
聂凯肩线舒展,敞开双腿坐在了展柜边的椅子上,眼中含笑:“惊讶什么,两百块付不起?”
“这图做成纹身贴都不止两百吧!”
方小野的表情十足沉痛:“你就这么糟蹋你儿子?”
聂凯摘下手套,随口说:“给你不算糟蹋。”
话落,有一段时间没听到方小野的声音。聂凯的动作停住,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另一只已经摘下的,抬眼看向他。
方小野表情很平常,但眼尾有极细微的一点弧度,他对上聂凯的视线,眼里有一团雾气似的情绪在滚动。很模糊,却相当柔和,轻飘飘的,睫毛上下扫了扫就散了。
过去几秒,他转开目光,又看向那副图:“还是算了,不过我想拍个照,行吗?”
聂凯慢慢把另一只手套也摘了,问:“真不要?”
方小野点头:“嗯呢。”
聂凯就说:“那拍吧,没事拿出来看看,提醒自已错过了白送的三十万。”
方小野闻言立刻说:“等等,现在能反悔吗?”
聂凯没理他。
方小野笑起来,碰碰他肩膀,认真道:“不过拍了照我还是会过来的啊。”
聂凯被他挨着,叹了口气:“谁还能拦着你过来吗,盯着我看干什么?”
方小野笑道:“这不是怕你觉得我就是想来看图么,提前说了,没有。我就是想待在这儿。”
聂凯把手套一扔,站起身无情地说:“我劝你好好待教室上课吧。”
聂凯生日那天,秘语风平浪静。
没有拉个“祝聂凯生日快乐”的横幅,也没有在天花板和墙壁上装饰气球彩带,更没有鲜花和礼炮。只有肖程他们还有相熟的客人送的礼物,堆满了二楼的懒人沙发,地上还积了一小堆。
方小野这天有满满一下午的专业课,属于班上某个男生在头上多挑染一种发色,就能被老师精准指出的那种,他实在逃不了,所以很晚才去了店里。
空着手去的。
礼物还没有做好,方小野头一回去市中心的工作室,人家听了他的想法就说需要时间,最快也得一星期。
其实光让工作室的专业人员做也能快一点儿,但他想自己参与,能动手做多少就做多少,时间就拉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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