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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蜉蝣

    林鹤开口看着他说:“原本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沈安问:“什么样?”他觉得林鹤从头到尾就没有跟“就这样”这三个字搭边的。
    林鹤顿了一下,眼神望着天花板,变得有些茫然,好像过了一会儿才想好了形容,他回答说:“就是死了都没人哭那样。”
    他的目光很平静,不是反讽不是自嘲也没有愤慨怨恨,他就是平铺直叙的,很直白的描述。
    沈安又想哭了,他说:“班长,你不要讲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听了很害怕。”
    于是林鹤不再说了。
    沈安过了一会儿,看林鹤醒过来之后状态还算不错,没有看起来病危的模样,他趴过去凑到他身边小声讲:“班长,我可不可以到床上睡,我的腿都麻了。”
    林鹤听起来像是叹了一口气,他的眼珠子转到沈安脸上,然后就很缓慢的挪动了一下身子:“上来吧。”
    于是沈安动作很利索地蹬掉鞋子,跟林鹤又一起挤在病床上。
    沈安很累,闭上眼在林鹤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又想睡着了。
    林鹤讲自己没事,他就安下心来。
    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林鹤突然又开口叫了一声:“沈安。”
    沈安睡意上涌:“嗯?”
    林鹤提醒说:“你压到我的伤处了。”
    沈安就赶紧又往下缩一缩:“好吧,这样呢?”
    林鹤没有讲话了,想必是没有碰到的。
    沈安看起来像是真的累极了,他不多时就呼吸平稳。林鹤却是醒过来,身体很痛,但是心里却是觉得无比的愉悦。
    这样的愉悦甚至使他二伯一家的那些糟心事儿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林鹤在这天医院的病床上想了很多,他本来想醒过来就应该出院的,他以前跟人家打架也被揍过比这重的都有,也是去医院医治,又很快回家自己修养,左右不过是一些皮外伤,这次可能还有点脑震荡,但是对他来讲也没有觉得很严重。
    但是沈安觉得很严重。
    他看起来无比的惶恐不安担忧着林鹤的身体,就好像林鹤这样的人,受了伤也是数一数二的脆弱,值得他心疼害怕的掉眼泪。
    他自少时失去父母起,就被左右推脱,像是一个惹人嫌的累赘,哪怕他尽力表现地再好,好不容易被爷爷带走,可爷爷年迈没能陪他几年就又离开,他这样浮萍一般的人,像是不被任何人需要,他也同样表现的不需要任何人,独来独往,强大又冷漠。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了沈安。
    他温热的身体就这样窝在自己怀里,表达着他对自己的需要与依赖。
    他也曾经想问过,为何偏偏是他遭遇这些命运的不公,也曾心生怨恨,刻薄冷漠待人,可如今看来,如果命运真的有迹可循,如果他过早的跌入生活可以在这里接住沈安,那么他就原谅,他不再怨了。
    沈安为他这么多年来的孤独与困苦都镀上一层荣光,他只是一位潦倒的战士,披荆斩棘,经历重重磨难,于是得到上帝的礼物。
    自此浮萍生根,他不再是这世界上的漂泊无依之人,那些令人羡慕的情感羁绊,那些美好圆满,他也不是没有,他只是慢一点。
    他确信无疑,沈安就是他应得的,越迟来越艰难,得到时就越美满。
    他这样想,偏过头来看到他胸口处的沈安,他已经睡着了,嘴唇微微张着,有为林鹤留下的伤心泪痕,睫毛浓密卷翘,那颗小红痣就乖乖窝在眼皮上。
    林鹤偏过来头,没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停顿的时间不算长,嘴唇移开的时候,沈安脑袋转过去,换了一个姿势,但是到底床小,他左右还是要贴着林鹤。
    此时站在病房前门外的林濠手里拎着东西,整个人傻愣住,从林鹤亲他那个同学开始就一直连呼吸都忘记,直到自己憋得呼吸不畅,才骤然回过来神。
    他的手指攥紧了拎着的塑料袋,那是他来看林鹤买的东西,今天听说他小舅竟然把他堂哥打得进医院了,半夜躺在床上也辗转难眠,最后还是觉得心里不安,左右这次是因为他家要分林鹤的房子惹出来的事,也不知道林鹤到底伤成什么样。
    等他来了这里,没想到正要敲门,就看见了这让人惊悚的一幕。
    第45章
    林明哲这一家今晚没一个能舒心安睡的。
    回来以后的林濠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偷听他们吵架之后偷跑出去看林鹤的,声音都忘了掩盖,惹得卧室里的刘淑琴听到又骂了他一顿。
    林濠充耳不闻,到了自己卧室,往床上一躺,望着自己的房间的天花板。
    他咋了眨眼,回忆起来他爸他妈夜里回来时,也都是情绪很不稳定,他爸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说,以前也没见过林鹤这么视财如命啊。
    别说是林明哲,就是刘淑琴当时也被林鹤昏迷前的最后一幕惊到,头破血流的少年,打红了眼,喘着粗气冲他们说:“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可能给你们一分钱!”
    夫妻两人暗自心惊,明明上次老爷子遗产那事儿,林鹤压根儿没表现出来什么情绪,这次竟然态度如此坚决,半点儿回旋的余地都不留的模样。
    他的那位同学还报了警,林明哲跟刘淑琴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回来,刘瀛却是被拘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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