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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蜉蝣

    林鹤不时应他一声,然后把两人的身份证塞给他:“拿好了,一会取票。”
    林鹤拎着两人的衣服,拽着沈安的手腕子走了。
    沈安跟着他走,觉得林鹤一点儿也不尊重人,但是还是听话的把俩人的身份证攥紧了塞进了兜里。
    两人到了火车站,沈安才知道他们要坐火车。
    嘴里又开始了:“或许我们应该坐飞机。”他皱着眉,因为他们这里距离省会距离并不近,坐火车就要更久了。
    沈安问道:“要几个小时呢?”
    林鹤想了想说:“五个半小时。”
    “买得软卧?”
    林鹤有点儿不忍心说了:“…硬座。”
    “铁公鸡!抠死算了!……”光这么几句话沈安来回骂到取票机前。
    林鹤去火车站的便利店买吃的,沈安站在那排队取票。
    取票的时候沈安拿出来他俩的身份证,他这个时候看见林鹤证件照上那张青涩的面无表情的脸,目光又移动到旁边的信息上。
    他发现,林鹤竟然还比他小了快两个月。
    等两个人坐到火车里,沈安虽然早上很困倦,但是他骂得嘴有些干了,林鹤看他舔了舔嘴唇,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喝。
    沈安接过去,看见林鹤在剥茶鸡蛋的壳。
    沈安喝下去小半瓶水,偏偏头在林鹤递过来的茶鸡蛋上咬了一口,然后在林鹤再往他嘴边递的时候摇了摇头,这是不想吃的意思。
    林鹤也没逼他,把剩下的茶鸡蛋三两口自己吃了,又问沈安要不要吃卷饼。
    火车发出轰鸣声,他们的火车开始动了。
    沈安吃饱了,火车行驶了三十多分钟,他就又上眼皮碰下眼皮了。
    林鹤伸手去揽住他的脑袋,让他枕在自己的肩膀上,沈安靠在他肩上,小声说:“腰疼,屁股也疼,不舒服。”
    林鹤又把他身子往怀里揽一揽,这样沈安达半个身子都像是躺在他怀里。
    沈安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不动了。
    对面坐着的大婶儿这时候看乐了,嘴里朝林鹤说道:“你们兄弟感情真好,这是你弟弟?”
    结果林鹤还没有回话,沈安都快睡着了也要怪不不服气地在那强撑着说:“谁呀,我是哥哥,他是弟弟,我比他大呢!”
    他自己脸长得显小,又半个身子睡人家怀里,手里还攥着人家衣服。
    嘴里说这样的话,周围人没一个信的,还在那笑话他。
    林鹤看他困成那样还舍不得睡,还想跟人争辩,忍不住去用手捂住了他嘴,对着沈安说:“好了,哥,快睡吧。”
    沈安满意了,相信大家都听见了。
    火车载着他们驶向远方,窗外路过杂乱的深林,还有偏僻的村庄。
    林鹤望着窗外,不时又回过头来看已经睡熟了的沈安。
    他很恍惚地想起,一开始的时候好像并不是这样的,他好像觉得沈安叽叽喳喳,又娇气又麻烦,嫌弃他的破屋小,不想要睡在地上,夏天也要吹空调,不然就要长痱子,都到高三了学习还是不自觉,逼他学习跟刀要架到他脖子上似的。
    很招人烦。
    但是同样的也很招人疼,在林鹤在那样的条件下却还是让他进了自己家门就可以看出来,有了第一次的心软让步,就会有下一次。
    他眼神太干净了,对人又毫不设防,很善于接受别人的好意,并且心无芥蒂。
    是没吃过苦,被宠着长大的小孩才会有的眼神。
    就像他以前请他们那群朋友吃过那么多次饭,在他没钱的时候朋友请他吃饭,他也觉得很理所应当。
    他每次跟林鹤生气,却又很容易被他哄好。
    容易生气,却又忘得也快,就好像他这样不计较,别人也不会很跟他计较。
    他很崇拜林鹤,觉得林鹤成长的超过了他周围同龄人一大截,在林鹤自己装空调的时候觉得林鹤怎么什么都会,但是林鹤也会嫉妒他,嫉妒他可以什么也不会。
    是恨不得也叫他吃点苦头的嫉妒。
    但是最后又会舍不得。
    林鹤有时候也会想问自己,当时性格冷硬的自己怎么就让他进了门了,明明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够困难的了,可是也会想问沈安,为什么没跟自己的有钱姑妈坐飞机去国外,要在这里跟自己挤硬座火车。
    但其实这样问题的答案,林鹤会在夜里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很清晰地触碰到。
    林鹤对于面对着自己会咄咄逼人的沈绮最后会让步似乎有了理解。
    沈安这样的人,性子单纯,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身上还带着一股儿难得的没被生活揉搓过的好奇与莽撞。
    你告诉他说,别往这条路走啦,前面会有大灰狼。
    他又是很可能会说“什么狼,这么酷”这种话的人。
    林鹤时常会陷入,是率先去感化那只狼,做只好狼,还是就等沈安自己撞上,被咬疼了自己再去帮他,告诉他根本没什么酷狼,只有要吃人的野狼,这样的纠结里。
    但是越往后相处,劝狼做好狼的时候居多。
    不近人情的林鹤也会变得没有原则,会心软,劝自己说,沈安慢慢长大就可以,也会沾染和沈安一样的毛病,说下次一定,叫沈安吃点苦头长长记性。
    反正以后还有很漫长的日子林鹤可以陪沈安一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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