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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蜉蝣》 他不应该这么没有安全感,患得患失,对自己做一些伤人的猜忌。
这样没道理。
但其实转念一想,真的没道理吗?只要再往前回顾林鹤的成长经历,就可以发现问题。
林鹤的二伯也曾把林鹤领回家过,承诺过他们以后就是家人,但是后来呢,坚持了几年呢,就又不要他,把他赶出来了。
是林鹤做的不够好吗?但是林鹤在离开那个家之后还去给他那弟弟免费补习。
但是就算这样又怎么样呢。
沈安开始一阵鼻酸,他又会想起来顾钦然说过的话,林鹤只有他了,没有人会心疼会理解林鹤。
不会有人理解林鹤为什么不能像别人一样也交交朋友,为什么要活得这么冷漠自私,为什么不能给他一点信任,又为什么总是寡着一张脸不讨喜,像个不会哭也不会笑的木头人。
沈安二十多年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像是心脏被密密麻麻的针刺痛的感情。
他的双眼逐渐模糊不清,这次不再是为了自己的委屈与怨怼而流泪。
他不断往前走着,在擦眼泪的时候,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他想,就这样吧,生活在逼林鹤,林鹤自己也在逼自己,但是沈安就不要了。
他想攥紧就让他攥紧就好了。
沈安的脚步最后在一家纹身店门口停了下来。
当他再次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加快脚步往家里去,动作大了点,那块刚纹了纹身的肌肤就变得很疼。
他一直不是很坚强,纹身师傅估计碰见他这样的顾客也很无奈。
从进门就红着眼,纹图案的时候还很挑剔,纹的过程中疼得一直哭,师傅下手慢一点,他又开始催促。
等把他送走,纹身师傅也一头的汗。
在他乘坐电梯的时候好好整理了一下自己,又拍拍脸,像要自己的表情和平常一样,最好风轻云淡一点,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
结果沈安进门的时候吓了一跳,客厅里没开灯,黑漆漆一片,他抬手打开灯,发现地板干净得似要反光了,屋里昨天那股酒味还有憋闷潮湿的味道已经全然散去,现在飘散的是清洁剂还有薰衣草洗衣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家里的边边角角都干净明亮的过分了。
沈安往阳台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衣服又洗了。
但是那根本就是干净的衣服!
他的胸口涌上来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放轻了脚步,往卧室走去,把卧室的灯打开。
发现林鹤果然在墙角那里窝着。
他低着头,沈安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安又开始觉得头疼了,不知道林鹤的脑海里现又在上演着什么他俩之间的悲剧苦情戏码。
他吸了一口气,决定他先开口。
他一直把林鹤推崇到了一个过于成熟的地位上,但是完全忽略了林鹤其实和他是同龄人,甚至比他还小几个月的事实。
结果没想到沈安靠近林鹤的时候,林鹤竟然还往里又偏了偏脑袋,他表现出来一种很抗拒的姿态,甚至这种抗拒都迫使他先开了口。
林鹤说:“我现在不想跟你讲话。”
他好像还依然觉得沈安会说出来他不想听的话。
沈安蹲下来身子,在林鹤面前,像是岔开话题一样:“你怎么把家里又打扫了一遍?”
提及次,林鹤却突然抬起了头,他的视线跟沈安对上了。
然后很突兀地:“嗯。”了一声。
他还在看着沈安的表情,似乎是想要沈安再说一些了,甚至又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很干净。”
很干净……嗯…是很干净…
但是……
难道说林鹤也是没话找话像要打破这个僵局?但是他的目光却还停留在沈安脸上,而且两人距离过近了,沈安甚至能明显看到林鹤的唇角都在慢慢抿紧。
沈安紧蹙着眉,于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什么,他像是试探一样:“很厉害,我都不会干家务,我果然还是没你不行。”
就在沈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见林鹤的唇角开始放松了下来,他又像是有些轻飘飘地说:“嗯。”
他微微垂了垂眼皮,复又视线停留在沈安脸上,他说:“本来一直以来也都是我做,这很麻烦,你也弄不干净,最好不要做。”
沈安看着他,觉得难以置信,但是事实就这样摆在眼前了。
他又想问自己,沈安,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就这样跟他在一起,这样爱他的?
你让林鹤这样的人,需要用洗衣服来确定自己在你身边的价值。
以确保沈安不会轻易的离开。
沈安能够独立挣钱,逐渐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幼稚,他在慢慢成长。
可是这样的独立对于林鹤而言,并未让他觉得欣慰或者松了一口气,他在觉得沈安在脱离依赖他的同时,也不再需要他。
毕竟沈安当时靠近他,是建立在需要的基础上的。
他与沈安一起生活这么久,处在如此亲密的关系下,他是最期盼沈安能成长起来的人,怕他被人欺负,但也是在更大的程度上抗拒沈安成长的人。
沈安情绪几乎有些失控了,他忍不住上手去攥住林鹤肩膀上的衣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不用这样,你就算不打工挣钱养我,不给我洗衣服做饭,又或者做其他的什么事了,我也不会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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