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亲王在府里笑了。
    那日松也就是宋凌云十二岁那年，宋飞雁把他叫来，告诉了他一个关于和亲公主的故事，故事里的公主称不上贤良，反而异常狠辣，杀人不眨眼。
    等到宋飞雁讲完故事，那日松眨眨眼，“娘说的是你自己吗？”
    那日松接受的两种教育，草原的狼文化和中原的儒家传承，加上宋飞雁一直在他耳边唠叨规矩是上位者指定，下位者遵从，如果上位者给自己套规矩，那是愚蠢等等。
    所以那日松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倍，加上宋启在儿子面前也会松懈，那日松是见过宋启不化妆的样子的。
    宋飞雁看着儿子点点头，“是，所以，你不是卓力格图的儿子，你是我和你爹的孩子，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和你爹就离开这里，反正这里迟早都是你的。”
    那日松坐在椅子上，含笑道，“我岂是那不认父母的人，云城是娘和爹一起打造的，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宋飞雁笑了，“好，这才是我的儿子，不过你爹也厌烦了一直披着那张皮，你还是要走到前台去的。”
    那日松点头，“谨遵母亲吩咐！”
    如今，宋启已经掌控了一小半草原的势力，大王子都不敢和他叫板，云城是很出名的草原大城，从这里蔓延出去的商路很多。
    京城里，已经在炼丹求长生的皇帝终于定下了太子，是芙妃生的儿子，今年刚刚五岁。
    第443章 第十三界二十三
    宋启终于‘自由’了, 一场风寒夺走了卓力格图的命，那日松继承了父亲的权势地位。
    然后那日松还未尝到首领的掌握一切的滋味，有两个部落居然联手攻了过来, 他们打的算盘本也不错。
    ‘卓力格图’在草原上‘淫威’已久, 现在好容易他死了，换了个小崽子上来, 此时不打，等小崽子接受消化了老子的一切, 他们就更没希望了。
    何况云城是那么的富庶, 这一直让人眼馋。
    但希望是美好的, 现实是残酷的, 不要说小崽子了，就是那个奇迹般活到现在的中原公主都像母狼一样不好惹。
    那日松带着人持/弩把来犯者赶了出去, 宋飞雁带着成了自己贴身护卫的宋启在外围埋伏, 把逃跑的人包圆了。
    这一战终于让旁人明白，‘卓力格图’的小崽子已经长成为一头凶猛的头狼, 他不是软柿子。
    这一日，那日松和父母一起吃火锅，那日松看着宋飞雁道, “娘,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对付你的母族？”
    草原上的人一直向往中原的一切，很多人现在还在津津乐道当初劫掠边城的事, 宋启在位的时候也有人怂恿过，都被宋启拍下来了。
    现在那日松上台, 自然也有人怂恿那日松去抢中原的女人，中原的财富。
    这并不是他们缺少奴隶和财富，而是骨子里就喜欢劫掠, 而且谁会嫌弃自己的财富多。
    那日松自然不会答应，但也有人道，“首领，您是怕您的母亲会不高兴吗？她嫁到了草原，自然是我们草原上的人，您不该被她的意见左右！”
    那日松倒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就是想问一下宋飞雁是怎么想的。
    宋飞雁看着儿子，“不，我不会左右你的任何决定，你虽然是两个中原人的孩子，但你属于草原，而朝廷……如果他们如同羔羊一般软弱，就是你不动手，也会有旁的人下手。”
    “但我不是给你泼冷水，就目前看你动不了中原朝廷的，如果将来你成了汗狼王，真正把整个草原拿在手里，这时候倒是可以想一想。”
    “这些年中原皇帝听说一直在炼丹求长生，但是他的大臣们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干活，边关守将也换了一个更为强势的，朝廷从来就不曾轻视我们，这几年又是连年的丰收，中原百姓的生活也比较稳定，这种情况下你能做的并不多，所以，现在你想拿下中原，做梦还来的快些。”
    改朝换代并不是有能力就行，还得天时地利，辫子朝廷取代明朝，除了明朝吏治腐败之外，天灾也是不可忽略的因素。
    和顺亲王哪怕想着法把皇帝弄下台，他也绝对不会把宋家江山拱手让人的。
    宋启噗嗤笑了，那日松有些讪讪，“您可真是我亲娘！”
    ’卓力格图’虽然没了，但他生前只有宋飞雁一个大妃，而宋飞雁的儿子继承了卓力格图的一切，宋飞雁在这里是个真正的皇太后，没人敢对她不敬，草原再是父死子继，也不会是亲儿子接手亲生母亲的。
    那日松平稳接受了宋启留下的一切，原本他还得想办法树立自己的威望，那两个想要占便宜的部落倒是来的正好，那日松依靠这一战顺利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那边宋启问宋飞雁，“为什么不把那些给他？”
    他说的是炸/弹。
    宋飞雁其实从未用过这些炸/弹，因为连/弩加骑兵已经足够称霸草原了。
    宋飞雁叹口气，“那个东西……如果可以，还是不用的好，那日松年轻，有些东西交给他不一定是好事，让他脚踏实地为好。”
    她还有一分私心，若是那日松真的拿到了炸/弹等物，降维打击下，他一统草原和对付中原朝廷那都是分分钟的事，不过这样一来战火不息，生灵涂炭，这天下迟早一团乱，她毕竟还有一个中原魂。
    打下来容易，想要管理好可不容易，那日松依靠这些武器能称霸天下，但宋飞雁怕这一切就是昙花一现，等到那日松没了，这天下又会四分五裂，到时候不过是老百姓吃苦而已。
    历史发展自有其规律，宋飞雁不欲过多插手。
    宋飞雁道，“把那些都毁了吧，别留下来了。”
    宋启一贯听宋飞雁的，答应了。
    那日松十四岁那年，宋飞雁上表，要求回家探亲。
    朝臣皆哗然，从未有过和亲公主还能回来探亲的，不是，福安公主还活着？
    这么一打听，福安公主不光活着，她还生了个儿子，儿子如今就是草原那座云城的城主，掌握着草原一半的势力。
    不过福安公主的丈夫前两年倒是没了。
    不管怎么样，一个和亲公主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众人没想到的。
    皇帝已经久不理政事，内阁商量后同意了，这是给朝廷脸上贴金，再没有不同意的。
    得了信之后宋飞雁就开始收拾行李，当年跟她过来的人在云城都已经成家立业，基本上都过上了富裕体面的日子，但他们也依旧会思念家乡，听闻公主要回京探亲，不少人都想跟着回去看一眼故乡，哪怕自己不能去，也想让儿子或是女儿回去看一眼。
    这个要求宋飞雁不能全都答应，毕竟路途遥远，为什么有客死异乡这个词，就是因为长途行走不方便，一旦路上生病，那就只能抓瞎了。
    但是宋飞雁可以替大家转交信件和礼物。
    春桃把这个消息吩咐下去，很多人就忙碌了起来，写信，收拾东西，然后一份份交给管事，到时候就由公主带走，这是一份思念，是一份慰藉。
    宋飞雁带回京的人比当初带来的要少，毕竟这一次她只要带仆婢和护卫，匠人是不用了，东西带的也不少，有转交的，也有她要带的礼物和路上的吃喝使用。
    宋启改良过得马车平稳快捷，但宋飞雁不是一直坐车的，这么多年下来她的骑术已经很好了，很多时候她都是骑马，身后跟着一群骑马的婢女和护卫。
    春桃没有嫁人，早就是她的管事嬷嬷，其他婢女也都嫁人生子，现在的婢女都是新挑选上来的，其中也有一半是草原女奴。
    这些婢女都认过字学过规矩，十分得用，如今能到公主身边服侍，那是一等一的好差事，公主发话要婢女，那是所少人打破头抢的。
    但公主要的婢女得考试，认字，骑马，做事等等一圈考过来，剩下的就不多了。
    春桃当时就叹气，“若是在京里，家生子里扒拉一下就有好些，现在都得从头教。”
    宋飞雁笑她，“你不想教，交给旁人去。”
    春桃道，“算了，我是操心命，看不下去呢。”
    宋飞雁的探亲队伍浩浩荡荡的进了京，进京那天天高气爽万里无云，鸿胪寺一早就派人出城迎接了，出来迎接的官员以为会见到一个满脸哀愁眼泪汪汪的老妇，谁知道见到了一个神采飞扬的美貌女子。
    和顺亲王自然也跟着一起来接女儿。
    看着远处车队过来，一个骑着一匹高头骏马的年轻美丽妇人驭马近前，一个漂亮的翻身，飞身下马，跑到和顺亲王跟前，“爹，你亲自来接我了！”
    和顺亲王定睛看去，可不就是女儿，只是她换了装束，眉眼长开了，更加漂亮。
    和顺亲王顿时眼眶就红了，“好，好，回来就好！快回去，你祖母和母亲都在等着你……”
    宋飞雁亲热的想上前挽和顺亲王的胳膊，和顺亲王吓了一大跳，“这里不能这么没规矩！”
    女儿和父亲见面哪能动手动脚！女儿长到七岁，父亲就基本不会在触碰她了。
    宋飞雁哈哈大笑，笑的旁人都脸红了。
    最后和顺亲王和女儿一起骑马进京。
    福安公主回京探亲顿时就成了京城八卦榜头条，并且一直霸着热搜。
    人人都在津津有味的谈论公主的马，公主的侍女，公主的护卫以及公主本人。
    公主是那么的神采飞扬，她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露着脸骑着马在京城大街上走过。
    宋飞雁进京自然不能先回家，得进宫拜见帝后，不过皇帝在炼丹闭关，前皇后已经入了冷宫，见宋飞雁的是芙皇贵妃，小太子也接见了宋飞雁，叫她姑姑，赐下不少礼物。
    接着宋飞雁才能回家。
    一回到亲王府，亲人相见先是喜极而泣，宋飞雁看着虞太妃，“祖母，您的头发都白了！”
    她和亲那年虞太妃还是满头黑发呢。
    虞太妃拉着宋飞雁的手，“祖母老了呀，你弟弟们都娶妻生子了，祖母再是想不到，居然还能见到你！”
    宋飞雁道，“我说了会回来的！”
    虞太妃抹着泪。
    等平复了心情，宋飞雁再见两个兄弟和弟媳，如今连弟弟的孩子们都已经启蒙了，大姐也赶了回来，抱着宋飞雁就哭。
    还是宋飞雁安慰了良久才好。
    接着就是分发礼物。
    哪怕和亲王府的主子见惯了好东西，见到宋飞雁的东西还是有些震惊，一匣子一匣子的红宝蓝宝，猫眼碧玺，还有各色美玉，都可谓价值连城。
    虞太妃道，“这可太贵重了。”
    宋飞雁笑道，“云城如今是往来商贩交易的地方，我自己也有商队，北羌莫罗等国都去，拿着茶叶瓷器等物能换来一大堆这些东西呢，对了，还有不少好皮子，给祖母和母亲冬日里用。”
    虞太妃看着宋飞雁，见她神采飞扬，脸色红润，眸光灿烂，就知道这个孙女过得很好，不是强装出来的高兴。
    待见过了亲人分发了礼物，和顺亲王把宋飞雁叫到了书房，别看宋飞雁说的花团锦簇，这个女儿在那野蛮之地如何经营到如今这个地步他还是想知道的。
    宋飞雁没有把宋启顶替的事说出来，只是淡淡说了一些如何‘笼络’卓力格图的事，“好在经过这件事后他依旧宠我，他的几个妻子行事不端也成不了气候，一步步的，我也走到了如今。”
    和顺亲王当然知道女人之间门的战斗有多阴毒，宫里被废的皇后，已经失去了宠爱的梅妃，如今看似风光，实际只是傀儡的芙皇贵妃，每一个人都在尽力挣扎。
    女儿说的轻松，但内里受过的苦肯定不少。
    和顺亲王半遮半露道，“今上如今好炼丹……已经是久不理朝政了。”
    宋飞雁冷笑了一声，“好在还有忠心大臣们和爹呢，有他没他也没区别。”
    和顺亲王垂下眼睑，“也是，如今厉探花都入了吏部，已经做到了侍郎，将来入阁也是可期的，朝中得用的人不少。”
    宋飞雁从脑海里翻找出厉寒冰，就哦了一声，“那不错啊，当初是他送嫁的，教了我不少东西呢。”
    宋飞雁这次回来除了看望父母亲人，向人展示自己过得很好之外，还想把连/弩技术交给朝廷。
    她不可能阻止那日松或是那日松的子孙将来滋长的野心，但她也不愿看到这片土地被一边倒的欺凌，如果两边武力相当，那就各凭本事了。
    当然，宋飞雁不会这么轻松的就交出来，她给了和顺亲王一个样品，“爹你看看这个东西，也让朝中大臣们看看，这如今是我的人常备武器了。若是有什么想头，可以和我谈，但我不会简简单单就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