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婿欺我 第17节

作品:《郎婿欺我

    身上有座寂寥青山,叫崔沅绾呼吸难耐。
    崔沅绾眼前一片朦胧。莫名流下泪来,总觉着心坎里尽是说不出的滋味。
    晏绥垂眸,瞧她眼睫沾泪,轻声问道:“哭什么?”
    崔沅绾摇摇头,思绪翩跹。
    一时眼前走马观花一般,闪过无数画面。她想起上辈子困在破院里,数九寒冬,找不到一袭被褥取暖。那时秀云绵娘不在身旁跟着,屋里只有几位林之培派来的人,嘲讽她,捉弄她,她都没被打倒,更别提求饶。
    想她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委屈烂在心里也不会同旁人多言一句,只会暗自立誓。可惜红颜薄命,蛰伏许久,不待揭竿而起,自个儿没能熬过那年寒冬。
    直至此刻,她仍有种不真切感。红烛椒房,她那颗浸在冰窟里的心也在慢慢解冻。
    又念及,婚前她叫秀云守好那桶签子,倒不是为了算卦,她又不懂三教九流之事。
    明月初升,她便叫身旁站着的小女使先行退下,叫人早些歇息去了。而晏绥来时寂静无声,那桶签子还未找出来。就连她学的百般花样,竟连一处都没能用上。本想着是白费功夫,不过地久天长,总能拿出来显摆一番。
    到底是学士,聪慧敏捷,甚至触类旁通,反倒叫崔沅绾惊了半晌。
    不过崔沅绾依旧不依不挠,“慎庭哥哥,你可知颤|声|娇?”
    “是在说你自己么?”晏绥把这三字仔细琢磨,觉着崔沅绾在故意同他狎昵。
    “自然不是。”崔沅绾说道,“不是字面意思。”
    崔沅绾耳语,解释着话中意。
    “你手上不是有象环么?都说悬玉环好,不过眼下也没有这稀奇物件。想来象环与悬玉环大同小异,试试便知。”
    崔沅绾说道,抬眼却见,晏绥眼中暖意霎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瘆人心骨的阴冷。
    “你是看不起我么?”晏绥说道,话里满是酸意。垂眸敛目,餍足后的轻愉悄无声息地溜走,盘踞而上的却是警告意。
    “不敢。”崔沅绾假寐,一脸倦态,面上的酡意尽显。
    崔沅绾被晏绥这变化弄得手足无措,想了小半晌,才明白个中深意。
    “是我想茬了。慎庭哥哥是天下第一好,又岂是这小小象环能困住的?”
    到底是一厢情愿罢了,栽到含情眼里,栽到一声又一声似嗔似怨的轻柔话里,再也不想出来。
    *
    翌日清早,二人沉沉睡着,后院一阵气冲冲的叫嚣声便隔着层层门扉不甚清晰地传了过来。
    崔沅绾被门外的喧嚣吵得心烦意乱,想翻身把被衾拉上去状没听见,这一翻身,便被晏绥搂到了身前,紧紧相拥在一起。
    睡得迷糊,手胡乱一摸,原来这不是那扇冰冷坚硬的墙,而是一位男郎起伏有力的胸膛。
    “想是几位不长眼的姨娘又犯了什么事罢,你觉着吵么?”晏绥挑起崔沅绾嘴角边勾着的一缕发丝,轻声问道。
    崔沅绾摇摇头,昨晚的凌乱放肆涌上心头。倒不是羞,是觉着中庸无味,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崔沅绾觉着热,大夏天的贴得这般近,纵是再不爱出汗的人也觉着黏腻非常,恨不得推开离得八百里远。
    可她那点力气在晏绥眼里不值一提,说是耍性子的狸猫在发威都觉着过,不如说是心边吹来一阵清风,不痛不痒,叫人心情大好。
    晏绥垂眸,怀中美人蹙眉瞪目,无声斥责他这般无理行径。晏绥浅笑,蓦地就想起她全身泛红的模样,不禁调侃。
    “怎的跟熟透了的蜜桃一般,剥去皮,里面都是红的。”
    崔沅绾正气着,听罢这句诨话,笑出声来。
    “赞誉小娘子都是拿芍药、海棠作比,无非说是美颜软身,惹人怜惜。怎么你与旁人不同?竟拿石榴作比?就算是说蜜桃也比这石榴强。”
    石榴倒也成,不过有多子多福之意,而崔沅绾又不喜叽喳的孩童,此刻便有些不悦。
    第21章 二十一:风波
    晏绥说好,“那以后就不说石榴了,你喜欢什么,我便说什么。”
    “倒也不必如此。”崔沅绾被晏绥这话呛得语噎,本意并非如此,不过一句诨话罢了。
    “你快些起来去上朝罢,虽是新婚,可官家并未给你批假。幸好醒得早,不妨事。”崔沅绾说道。
    官家随了礼,可仍叫晏绥应卯,也显示出陇西的焦急事态。
    崔沅绾的话点醒晏绥,他尚沉浸在桃红艳李之中,瞧着崔沅绾的唇张张合合,不由得心猿意马。哪怕云散雨收仍是不知味,早起本是想缠着崔沅绾再行荒唐事,这下倒好,心里装着的事全成了战事。
    崔沅绾瞧晏绥欲想起身,本想叫几位小女使前来伺候二人穿衣洗漱,乍然想起先前听闻晏绥一向不喜旁人进到自己屋里,也不喜女使近身伺候。话转了个弯,“快去洗漱罢,官家交代的事耽误不得。”
    三言两语便把晏绥给支了出去。
    秀云见姑爷走了,忙进屋服侍崔沅绾。
    昨晚二人睡得晚,偏偏崔沅绾又是个好干净的主儿。身上黏腻不堪怎能入睡?缠着晏绥又随意披上外襟,床褥换了一套,身子也清洗一番后才阖眼入眠。
    故而屋里的麝香味早就消散,秀云进来,吸的尽是醇厚的檀香。
    “娘子,东屋那边叫我来取落红帕,说是于夫人那边要的。”秀云挽着崔沅绾的发,轻声说道。
    “家姑要的?”崔沅绾自然不信,“怕不是那几房姨娘要的罢?大清早的便一阵吵闹,估摸在聚在一起想着整人的法子罢?”
    秀云不敢置喙,给崔沅绾挽髻时,瞧见她脖颈是处处青紫,好似昨夜是被坏人打了一顿似的。可秀云也不是全然不通握雨携云之事的人,也说不得姑爷的不好。
    “昨晚我同绵娘从屋里退出来不久,几位姨娘便过来找茬。原本我与绵娘是在西屋后的一间侧屋里睡着,离娘子近,也好过来伺候。可那几位姨娘偏偏觉着我和绵娘一来,她们手底下的女使便没地儿住了,非要我俩搬出来。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我是娘子的陪嫁,用的本是晏府里新分出来的房屋,何来抢占?可想着刚到晏家,不能给娘子落下把柄叫人拿捏,任这一行人怎么说,我和绵娘都忍了下去。”
    秀云愈说愈觉着委屈,“从前跟着家主,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就是帘姐儿也没这般呛过我。这才来晏家半天不到,便叫人给了个下马威。”
    崔沅绾听罢也气,不过气的是满腹抱怨的秀云。
    “我从前怎么教你的?受人欺负拿捏,若自个儿得势,那便报复过去。若是身处低位,那便面上容忍,私下报复。这些姨娘又不是绝顶聪明的高人,难不成你连这些无脑之人也比不过?”
    “自然不是!”秀云给崔沅绾戴上冠梳,心里气,动作却细致。“说我便罢了,可那几个姨娘竟生了雄心豹子胆,敢胡乱编排娘子,说得那般难听。我是为娘子气。”
    “不是多大的事。”崔沅绾敛眸,眼半眯着,看似漫不经心。
    “还能在这府上住几日呢?家姑不顶事,家舅沉溺美色,一堆姨娘嘴碎,几个外室作妖。还有……”崔沅绾话语未尽,却不再多言。
    还有位心思叵测的小叔子,行事散漫,可此人绝不会那般无害。
    “官人走得早,官家唤得急,连早膳都不曾用。他饿不饿我尚且不知,可我腹中空空,提不起半分精气神来。”
    秀云自然清楚崔沅绾的意思,“在布膳了。不过夫人房里的养娘想叫娘子去屋里问安,娘子用膳前还得去西屋问个安。”
    崔沅绾点头道好,往铜镜里自顾,虽是睡得晚,可镜中人气色更足,是被滋润过的样子。
    “走罢,去给家姑问安。”崔沅绾起身,掩面打着哈欠。
    不止是问安,也是会会那群姨娘,看看这群姨娘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作者有话说:
    19章已解锁,可以跳回去看看^3^
    19章处末尾三字是“颤|声|娇”,写的时候忘加进去了,意为回|精|术。象环与悬玉环有延迟g|c意
    第22章 二十二:家姑
    辰时,于氏刚起,身边便没了昨晚的人。晏梁素来好歇在妾室屋里,昨晚宾客都在,碍着面子才跟她身挨着身凑合睡着。
    这会儿听身边养娘说新妇要上门问安,于氏怔了怔,似是满头疑惑。
    “新妇……我儿何时娶新妇了?”于氏怔过来,满心欢喜,拽着养娘的衣袖不让走,非叫人说出个好歹来。
    “夫人,你……你先放手,叫奴给你挽髻。这大哥新妇就要来了,你这般不成样子,莫不是想叫外人看笑话?”养娘给身后两位女使使着眼色,女使随即向前把于氏拉到梳妆台前,叫她坐下。
    昨日前堂围着新妇看的是她,今早不认人不认事的也是她。养娘无奈,走过去好声好气劝着:“夫人,你不是听过崔二娘子的名儿么?那可是位正经贵女啊。这崔家向来是汴京名门,家主是庡?御史中丞,那可是能一笔定朝官生死的台长啊。毋说旁人,就是咱家大哥,也得时刻提防着御史台记状。如今倒好,台长是大哥的岳丈,这往后做什么事,都有人罩着,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地活着。”
    于氏自然不懂这官场规矩,只听养娘一番天花乱坠,心里觉着是好事。方才尚不情愿,此时笑得比屋外的喜鹊还欢。
    不过仍是一副痴呆样,养娘也不强求。她家夫人不发疯就是好的,痴傻又能如何?
    利落拾捯一番,屋外女使传话,新妇出了门,正朝西屋处走来。养娘赶忙把于氏扶起来,“走罢夫人,我扶你去榻上坐好。到时那新妇一来,你就看我脸色。我再问问,叫夫人背的话可都背好了?”
    “背好了。”于氏觉着事关重大,不敢怠慢半分。昨晚睡时,晏梁竟破天荒地把搂着她的腰耳边低语,不过说着却是威胁人的话。
    晏梁也知翌日新妇要到姑舅处问安,再去给姨娘问安,给外室送礼。而到那时他与晏绥定早上了朝,再官家面前候着。没法到场,那定要提前交代好。晏梁叫于氏好好待人,逼着她跟养娘学说话,于氏这才认真上心起来。
    “夫人给我说说,到时新妇一来,可有什么话要说?”养娘给于氏倒了盏茶,到时撑面子用,心里慌得很,就喝茶,面上要装得镇定。
    “你是慎庭新妇罢,嫁过来若有什么需要,随时告知我,我定叫你过得畅快无恙。慎庭这孩子打小便自立沉闷,什么话都往心里闷。既为夫妻,你要多体贴郎婿,绵延子嗣。”于氏一口气说了几句长话,眼神却始终空洞无物。
    呆呆地坐在榻上,心里不安,可她说话时又不能喝茶,只能无助地揪着膝前衣襟。待说罢,膝前的裙早皱成一片了。
    养娘看得心急心疼,忙想纠正,“夫人,话是没错,都记下来了。可你不能这么没精打采地说着,这不是叫新妇瞧笑话么?家姑威严若是立不起来,日后这后院里定会翻了天。我瞧那新妇就不是个……”
    不过话语未尽,半掩着的门扉便被推开了来。
    风乍起,院外合欢落叶被卷进门槛里,有一片合欢恰好被银灰金丝尖头鞋踢起,恰巧又有风拂过粉青衫子花叶裙,女娘的芙蓉面微惊,敛目扬唇,道声问好,话语柔得似棉绒,可却凝聚一团,并未被风吹散。
    “新妇向家姑问安,家姑无恙。”女娘微微欠身,站在门外,朝里面的人行礼。
    于氏又怔着,就连身旁正出主意的养娘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女娘。
    女娘身后还跟着位女使,可眸子似是不听使唤般,只往女娘身上看,山水林木一刹那间都失了色。万般色彩光绸,都披到那女娘身上。
    痴傻的于氏倒是先反应过来,“你是慎庭新妇罢。”
    崔沅绾颔首说是,不卑不亢,只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美景。
    “起风了,你要往哪里去?”
    于氏的下句话却是自个儿瞎编乱造的,根本不是先前养娘教她的那句。养娘一下慌了起来,忙挤着眼给于氏使眼色,可于氏偏偏视若无睹,自说自话。
    崔沅绾虽不知此话何意,却依旧大方回话:“我要往家姑身边去,给家姑问安。”
    话音落下,于氏空洞的眼里霎时光亮几分,“那你来,到我身边来。”
    于氏招手,唤来人。
    秀云在崔沅绾身后跟着,手里端的是漆木四方匣盒。许是清楚于氏的底细,秀云走到养娘身旁,把那匣盒打开,里面奉着的是一张落红帕。
    秀云不敢把眼里的愤懑显露出来给人看,今早伺候崔沅绾穿衣前,又给她擦了三遍身子。那处红肿不堪,显然是初次过火所至。秀云心疼不堪,一边给她抹着雪花膏,一边听绵娘说西屋大养娘的要求。
    别家哪有叫新妇上门见家姑时带上落红帕的要求呢?何况不是家姑要看,而是家姑身边厉害的养娘要看。
    养娘点头说好,没给秀云半个眼神,反倒是叫自个儿手下的女使端上茶,“新妇,给家姑奉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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