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叶子老师

作品:《抱歉,你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错误的我

    【第六章:叶子老师】
    计程车上,许暮生低头找时间回覆了一堆手机上的讯息后,抬头一看,却发现戴着口罩的计程车司机,正在从前面的后视镜中给一直盯着没戴口罩的自己。
    「司机大哥,没事的,我有这个...」,许暮生从西装裤子口袋中掏出了疫苗证,
    重新又别在了胸口上之后,又在证件上头敲了敲几下,他才看见司机大哥把脸别了过去,并把车上的radio广播频道给转到了一个新闻台上。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哪像我们都打不到疫苗啊!」,虽然有车上的radio广播的声音做掩盖,但许暮生还是听到了、司机大哥小声地说的这一句自言自语。
    但司机大哥也没说错,他胸口别上的疫苗证,可以证明自己是美国莫奈莱第二代疫苗的三剂次施打完毕者的识别证,不但可以不戴口罩地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公开饮食、户外运动之外,还能和其他人进行室内聚会等日常活动。
    至于代价是每剂200美元的花费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找得到门道、能排上优先施打疫苗的次序行列,也因此这个国家中,目前也只有10万多人拥有这张疫苗证—在白色做底的证件上,放上这些清楚可见的条码、qr-code和一张大头照,却就是将这个国家人口一分为二的简单标志。
    「对于政府昨天又继续发佈了、为期两週的第三级疫情警戒状态,目前已传出由不满群眾引发的多起暴动和非理性抗议行为,并造成1个人死亡,14个人受伤,卫生福利部的卢汉生部长得知后,在昨天的记者会中呼吁全体国人...」,车子停在一个街口等着红灯,听着车上的radio广播的新闻内容,许暮生是心情一沉地看向了车窗窗外,并且看见了两个警察正在不远处的人行道上、忙着合力制伏一个没戴口罩的中年壮硕男人,双方接着是展开了一场拳打脚踢的流血衝突。
    如果有了足够的疫苗做施打的话,他现在看到的画面会不会不一样?许暮生如此心想,也回想起自己一直操心的这件疫苗採购案。
    这或许就是许暮生之所以这么认真、就想让新黎暉拿下政府这次5000万剂疫苗採购案的最大原因吧!几经考量权衡下,他认为新黎暉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能快速提供一个国家这么大量优质疫苗的合法对象吧!
    「...你如果坚持当一个好人的理念做下去,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的!」,这时候,他想起了双胞胎弟弟?李夕长对他说过的话,但也是来不及了。
    红灯转绿,计程车上的许暮生用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给约好见面的那个女人后,他又看了一下手机上的讯息:除了人在立法院的小林和小陈即时回报的讯息外,业务部经理的郑经理,他也传了几个quot;有趣quot;的讯息给了许暮生—
    「恭喜了,听说你和我们的卢部长相谈甚欢!」
    「但小心一点,廉政署盯上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在注意你!」
    「比如...你听过尖端联合吗?小心点!」
    郑经理是他在分公司里的有力盟友之一,当年他能坐上这个业务部经理的位子,许暮生也是为了他跟麦格辉说了不少好话,因此,他没理由发这样的讯息吓唬自己和寻自己开心。
    但他也明白尖端联合盯上他的事,要想安坐在他这个位子上,最不能少的就是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情报网吧!只是,现在肚子饿了的许暮生,更想去做思考的、则是等一下要在quot;站着吃麵quot;吃些什么东西当午餐。
    是的,quot;站着吃麵quot;是个店名之外,就真的是告诉客人在这间店里,你就是得站着吃麵的情形,有人称之为quot;立食quot;;而这一间不到20个位子空间的小麵店,也是许暮生和那位叶子老师、约好中午见面和一起吃午餐的地点来。
    「许暮生,我在这边!」,站在背对着柜檯的墙边木头桌檯的位置上,许暮生看见一个留着红棕色梨花头的可爱发型的娇小女生在对着他挥手—她,穿着一身粉红色毛衣和红色裤裙的轻熟女老师,齐眉剪平的瀏海和戴着的白色口罩之下,她还有张看不出真实年纪的稚气脸蛋,这就是今天临时约了许暮生出来吃午饭的叶子老师。
    而叶子老师和王向晨,都是这附近的理和国小的小学老师:叶子老师在中年级带班、王向晨则是自然科科任老师,今天则因为学校停课停班,而让叶子有了在中午出来和许暮生吃饭的时间。
    原来,一个老游民在前几天大清早,突然被刚上班的警卫发现、暴毙在这间学校玄关的边边角角里,并且经查是死了有一个晚上,还确认生前是新型线状病毒出血热的患者后,学校马上是有如惊弓之鸟、随即停班停课三天的校园净空和大消毒,而今天刚好是第二天。
    「每次说到吃饭,你就特别准时啊!」,叶子老师姓叶,她是王向晨她的学校同事,又兼当了她的称职闺蜜有七八年,这样的好交情之下,叶子老师家甚至成了、王向晨每次和许暮生分手后的临时收容所。
    也因为和王向晨是这种孽缘般的交情,又时常负责收容王向晨的大恩大德,最后,许暮生也和叶子老师成为了好朋友,并且帮她在和她的德国人未婚夫结婚前,特地安排到了、下一次优先施打莫奈莱第二代疫苗的次序行列当作回报,时间大概是订在一个月之后的11月中吧!
    「你嘴真臭呢!传说中的花心大萝卜!」
    「臭叶子!什么是传说中的花心大萝卜?你是吃到了王向晨的口水啦!」
    「嘿!说到王向晨的口水,和她在一起分分合合了16年的许暮生,你才是吃到她最多口水的那个人啦!」
    「......」
    quot;站着吃麵quot;在中午时段,曾经是现场排队要等上一个多小时的人气名店,但因为第三级疫情警戒状态的影响吧!一进来见到面的吵嘴,就被叶子老师回顶得哑口无言的许暮生,在用右手抓了抓自己脸颊表示尷尬的同时,他看了一下店里四周,就只看见自己和叶子老师的这两个客人而已。
    「算了!那个...服务生,两碗炸酱麵、两碗关东煮加汤、两份芝麻牛蒡丝和两杯淡啤酒,还有滷大肠也来一份;对了,溏心蛋也顺便来两颗!」
    「等一下!我还要一份烤明太子鸡翅,一样是算在他的帐单上!」
    「好好好!没问题,你说的都好!服务生,那就先这样!」
    许暮生饿了,直觉地点完了午餐要吃的东西后,便将菜单交给了一个年轻男生模样的服务生,自己则忙着把西装外套和领带脱下,再一起放在了空荡荡的左边木桌上。
    比起用手机提早在网路上就点好要吃什么的科技化,许暮生还是习惯面对面跟服务生说着点餐内容的感觉,因为这种面对面才有的人的温度、就是他每次到馆子和餐厅吃饭的一种动力。
    「怎么了?许暮生,今天怎么这么慷慨?是遇到什么好事啦?花心大萝卜!」
    「呿!臭叶子,换个词可以吗?你是被王向晨上身附体了喔!来,先祝你结婚快乐!下个月…终于要和你未婚夫…舒什么的结婚了!恭喜!」
    10月是秋天的季节,但在首都市这座城市里,午间仍然徘徊在摄氏30度上下的高热气温,依然让许暮生想举杯大口大口地喝起服务生送上的冰水来,并且是一乾为净的豪迈大气。
    「舒什么的?人家有名字的好吗?他叫舒伯特啦!还有…德国的斯图加特听过吗?一个月后打了疫苗、拿到了疫苗护照,本姑娘就要去德国那边、找我家舒伯特办一场浪漫的古堡婚礼了,李暮生,你可别太羡慕啊!」
    而有别于许暮生的喝水方式,有点像小猫喝水的叶子老师,一边说着话,一边是分成几口地才把一杯冰水喝个乾净见底。
    「羡慕什么?不懂?人家不是说结婚就是爱情的坟墓?那就恭喜你和舒伯特先生,终于要一起入土为安了!阿们!」
    「呿—乱讲话,你家王向晨要是听到你这样说,她可要哭死了,谁叫她这一辈子的最大梦想,就是像你说的那样、跟你一起quot;入土为安quot;!阿们…」
    「……」
    面对许暮生的调侃,叶子老师没好气地又回顶了一句,只见又是一击毙命地掐住了许暮生的喉咙、让他当下是一阵子的哑口无言
    quot;还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呢!quot;,许暮生心里这样想,这个叶子果然是王向晨的死忠闺蜜无误,就连说话时的伶牙俐齿,也丝毫不见逊色的如出一辙。
    「怎么了?良心不安不敢吭声啊!许暮生,16年了啊!跟着你过了16年的王向晨,又不是路边摊放过头卖不出去的发臭排骨便当,要你把她追回去和给她一个体面的婚礼做交代,你还觉得委屈啊?」
    「臭叶子,什么交代?我还胶带咧?看你要宽版、还是细版的?说真话,我看是你怕了王向晨、这几天又要跟你抢你家里的那张大床吧?」
    「是是是!那也是理由之一,每次和王向晨一起睡,我就会隔天腰酸背痛,唉…花心大萝卜,我说你就让她一点是会死喔!」
    「唔嗯...可能会喔!」
    间聊中,刚刚帮忙点餐的年轻男生服务生,也手脚俐落地送上了两个人的餐点,还额外端上了招待的两杯冰冰凉凉的香茅绿茶给了他们。
    而喝着香茅绿茶的他们,也把话题转向了、刚端上桌的一桌子吃吃喝喝来,
    「听说...几年前的上次那波新冠肺炎的第三级疫情警戒状态时,有规定店家是不提供客人内用的…」,拿下了口罩,叶子老师是两手夹住筷子一个低头嘀咕了什么,才拿起筷子和吃起东西来。
    「所以,我们应该感恩我们身处在这个时代,至少…还能一起在人家店里吃顿饭呢!」
    「没想到...你会这么说呢!还是你根本就是在反讽?你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相信、世界一切都很美好的那种人!?」
    「臭叶子!我看起来有那么愤世恨俗的反社会人格吗?啊…好吃,这家的炸酱麵真是经典,你要不要再叫一份天妇罗?老闆,再一份海大虾和山菜天妇罗!」
    这个中午,许暮生真的肚子饿了和渴了,又再出声加点了两杯可乐后,一左一右的一男一女,就各自站在狭窄的墙边木桌长檯边上,兀自大快朵颐起了、桌上摆满的一桌吃吃喝喝;而两人之间在檯子上、隔了一块透明的压克力板做分隔的景象,也是这个时代下、身处在第三级疫情警戒状态中的一个民生写照。
    而看着许暮生把手里捧着的一碗炸酱面吃得很香,同样吃着炸酱麵的叶子老师,忍不住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许暮生,你一个月月入少说15万元,应该很常吃高级餐厅吧?但真没想到...你其实...还真的很爱吃普通小店的东西?」
    「怎么?不行啊?月入15万元,就不能喜欢吃quot;站着吃麵quot;,那我月入30万元的话,就只能靠呼吸吸收微粒子过活,要是到了月入50万元的话,我就可以靠光合作用来转换太阳能维生了吗?叶子老师,你有看到我身上长出了叶子吗?」
    「噗~这个好笑...哈哈...哈哈...」,意外被戳中笑点的叶子老师是笑得花枝乱颤,她很喜欢和许暮生吃饭的这种感觉—轻松自在的两个人,这是她和德国银行家出身的未婚夫、一个稳重安静的中年白人,彼此之间不曾有过的相处景象。
    而笑声稍歇,叶子老师看着一脸无奈给继续嗑完一碗炸酱麵的许暮生,无意间仔细端倪了他一下:白色衬衫下,178cm的瘦高精壮身材,金黄色短发和只在左耳掛上耳环的装扮、很是带了点年轻新潮的感觉,配上一脸鬍渣微长的五官轮廓是清秀分明,可以说是叶子老师身边看过、最好看的30几岁男人。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看见叶子老师突然是一脸发愣地看着自己,许暮生狐疑地转头一看中,他却看到了一个吸引他注意的东西
    「喂!你要做什么?许暮生?」,突然,叶子老师看见许暮生伸出右手往自己嘴边靠了过来,「等...等一下!」,但她不知所措地僵住身体时,只见许暮生是抓起了、掛在她自己嘴边的一根炸酱麵麵条,然后,就往嘴里塞了进去,跟着嘴里是嚼了又嚼。
    「你脸上有麵条,不要浪费食物!」,看见许暮生是把她脸上沾着的麵条给吃了进去后,不知怎么,叶子老师是大叫了一声,紧接的是迟来一脸害羞的面红耳赤。
    「变...变态!」
    「什么变态?哪里有变态?在哪里?啊?啊?」
    就在这两个人、不知道在演哪一齣搞笑小剧场时,叶子老师的左手手肘一挥,却不小心打到了、刚刚也是他送餐上来的年轻服务生小哥,导致他一个重心不稳、就把手上餐盘放着的两杯可乐是溢翻了出来,也弄湿了叶子老师的粉红色毛衣,在她后背上拓出了一片清楚可见的水渍痕跡。
    「抱、抱歉!」
    「没关係,是我自己的手...不小心打到你的问题...」
    年轻的服务生小哥,儘管连忙拿了一些卫生纸擦了又擦,但留在叶子老师后背上的可乐水渍痕跡,仍旧是溼了一片的清楚可见,就连店家的老闆大叔、也出来帮腔道歉时,叶子老师看起来是有点不知所措的狼狈。
    「没事的,就这样了!」,站起了身,许暮生拿起了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叶子老师披上,直接了当地盖住了那片水渍痕跡,「反正...按照惯例,今天晚上也会去你家一趟,这件外套就先借你穿回去吧!」
    「可是...」,许暮生一边伸出右手挥了挥、向年轻服务生小哥和老闆大叔示意没事了的手势里,一边则用左手帮叶子老师穿好了自己的西装外套,「这件西装外套不是要价一两万元?要是沾到了可乐的话...」
    「要是沾到了可乐怎么样?不就一件义大利进口的西装外套,虽然一件要4万5000元是不便宜啦!但衣服脏了就拿去洗,不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我…许暮生…」,听完许暮生的话,叶子老师是一脸欲言又止的复杂表情。
    「来!趁热吃!是海大虾天妇罗欸!哇!你看...超抖的炸虾肉呀!他们的萝卜泥醋酱也很有味道呢!嗯呣...quot;欧伊系quot;...下次也叫我弟一起过来吃好了!」,儘管许暮生表示没事,但年轻的服务生小哥,在送上了一篮子油纸铺底的天妇罗炸物里,除了原本叫的海大虾和山菜天妇罗之外,店里还懂得待客之道、刻意多附上了一些炸舞菇和炸茄子的天妇罗做赔礼;当然,许暮生也很捧场地给吃将起来。
    「对了,许暮生...我都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王向晨说她没带睡觉穿的衣服过来我家,你...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可别忘了...」
    「嗯?就这件事?我还以为王向晨...又会交代你转告什么大事呢?」
    「笨蛋!对女生来说,这种小事就是大事了,明白吗?」
    「好,我知道了,咦?臭叶子!你现在又在生气什么啊?」
    然后,重又恢復说说笑笑和斗嘴的两个人,在分着吃完这一篮子的天妇罗炸物后,各自点的餐点也吃得差不多了,最后,也喝乾了冰凉解渴的那一杯淡啤酒。
    下午一点多吧!吃饱一顿的许暮生是先走一步地离开后,穿着他的西装外套,叶子老师是独自一个人、站在了quot;站着吃麵quot;的店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暮生、脚步轻快地走向了不远处的捷运站出入口。
    「许暮生,其实...我知道王向晨喜欢你的原因...」
    「因为...你是一个温柔的人...」
    「但是...许暮生呀!我也知道王向晨讨厌你的原因...」
    「因为…你的温柔...从来不是只属于王向晨...她一个人的...」
    叶子老师抬起了右脚上的黄褐色毛靴,一脚把脚边的一颗小石头给踢个老远之后,许暮生也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如果...我比王向晨更早认识你的话...」,摇了摇头,叶子老师彷彿也想摇散掉、刚刚存在脑子里的某一种想法;等再一次抬起头和隔着口罩给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她则往人行道的另一边方向给漫步走去,目的地是附近街上新开的一家旧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