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性 第62节

作品:《脆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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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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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算我求你
    书桌上的电子钟数字跳转,十二点了。
    时聆在原地站了太久,迈开步子的时候脚心发麻,他像踩着利刃,迟缓地走到墙边停下,蹲身捡起自己的手机。
    手机没大碍,时聆用指腹托起挂坠,想按一下感应器却不敢,怕它坏了亮不起光,又怕按亮后得不到回应。
    片刻后他把连接感应器的蓝牙关掉了,就算不小心碰到了也不至于太难堪。
    时聆去洗了把脸,回桌前坐下,一口一口吃完了商行箴给他买的杏仁豆腐,期间屡屡抓起手机点开,又不知道该浏览什么软件。
    洗漱完爬上床,床头灯光色柔暖,时聆掀开凉被拖出藏在下面系了咖啡色丝带的盒子,侧卧着将手臂搭在上面,盒子不同于枕边软乎乎的小羊玩偶,硌得他整晚没睡好觉。
    长夏日出早,商行箴披了满肩暖光晨跑回来,上二楼洗澡换衣服,打着领带踏出走廊的时候不自觉地朝隔壁紧闭的房门瞥了眼。
    整宿过去,商行箴满腔的愠怒并没消散多少,甚至比起昨夜更多了份心寒,冗杂情绪连同脑中回荡的争吵声像阵阵针刺,让他疲于做出任何表情。
    孟管家打包好了早饭递来,商行箴接过,说:“今晚我不回来吃饭。”
    每年今天都是同样的安排,孟管家不知昨晚在二楼发生的事情,斗胆建议道:“和家人聚完早点回来吧?”
    商行箴从没向时聆提过自己的生日,也不想在这个日子两人见上面又再吵上一架,他暂且找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边换鞋边可耻回避:“看情况吧。”
    孟管家还想说什么,商行箴已经匆匆出了门,他收回手捏拳轻轻砸在掌心,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今天出门迟了点,正遇上早高峰,车子几度走走停停,商行箴靠在后排,身体因刹车而微晃了好几遍,他烦躁地刮刮山根。
    周十五见状,忙找话题转移商行箴的注意力:“商先生,今天我照旧在别墅外面候着?”
    哪壶不开提哪壶,商行箴更烦躁了,说:“不用了,哪凉快哪呆着去。”
    直到回办公室坐下,二十六层隔音措施得当,商行箴才空出闲心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向时聆提起自己的生日。
    明明让时聆知道了今天这个日子,或许就能避免昨晚的争吵。
    也不对。
    这场争吵是时聆蓄谋引起的,所以它必然会发生,只是好巧不巧赶在他生日前夕爆发了。
    没告诉时聆自己的生日,单纯是因为确信时聆会偷偷为他准备惊喜,而他又暂时无能为力带时聆回去见家人,不忍看对方心情落空而已。
    可为什么他会确信时聆不会对这天视若无睹?
    答案呼之欲出,商行箴及时抽了支钢笔随机打开一本文件,用密集的字眼遏制住自己的无边猜想。
    到此为止全是他的假设,事实就是时聆不知道他的生日,也不会无端备好一份礼物等他回家,他昨晚说了那番重话,回去后更大概率面对的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开完例会,商行箴照例留意了下股市行情,今早上齐晟股票暴跌,据说是由于企业季度业绩严重下滑。
    边上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商行箴忙抓过来看,置顶的头像毫无动静,给他发来消息的是程慕朝。
    只有一条新闻资讯,内容与齐晟出让产业园区大量股权相关,行文间用的是不确定口吻,留白空间大,即使最后事有反转,这篇新闻稿也不会被拿来批判。
    商行箴戳了条语音过去:“你这边找人撰稿的?”
    程慕朝回复:“是啊,制造一下人心动荡。你声音怎么蔫蔫儿的,谈个小男友,愁自己又老了一岁?”
    商行箴无心聊及感情:“忙去了。”
    程慕朝:“今晚聚不聚?秦玄出差了,咱俩小酌两杯去,你带上小男友也行,都成年了,该学会喝酒了。”
    商行箴扫人兴:“下次约吧,今晚回去跟家人吃饭。”
    放下手机,商行箴摒除杂念投入工作,偏偏总有人扰他清净,下午孟管家发来消息,说时聆单独跑出门了。
    以往时聆在家里的每一次动向孟管家都会给商行箴通风报信,唯有这次商行箴心焦追问:“他带行李了?”
    离开学还早呢,孟管家一头雾水:“就背了个小包,别的没了。”
    商行箴想要精确消息:“带没带他的琴?”
    孟管家:“琴在卧室呢。”
    商行箴昨晚话说得有多重,今天的心情就有多跌宕起伏:“随他去。”
    等下还有个主题会要开,商行箴列完提纲,抄上会议资料走出办公室,将手机扔给秘书:“有来电或消息给我打手势。”
    总会议室投影设备已检查完毕,商行箴登上讲台,秘书在前排捧着笔电做会议记录,手机搁在腿上,她打字飞快,偶尔低头摁亮屏幕看一眼。
    恰在她的目光移开手机回归电脑屏幕的那一瞬,挂坠上的远山图案闪了两下。
    绘商大厦楼下的花坛,时聆握紧手机等待回应,烈日晒得他耳朵发烫,他无动于衷,不甘心地再次按亮了感应器。
    明明昨晚摔的是他的挂坠,此刻却像是商行箴的被损坏,否则为什么收不到他的感应?
    像“我喜欢你”这句实实在在的表白一样,时聆的勇气也是限量的,他关掉蓝牙,将手机揣进包里,抬起头茫然地看向二十六层办公室的窗户。
    同是烈夏,他感觉自己又变成了被商行箴漠然视之的那一个。
    橘红圆日悬在建筑之间作缠绵之状时,商行箴收到孟管家的信儿,说时聆回家了。
    他将手机扔回仪表台上,这件事或许处理得不够好,但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从前种种他已足够退让,这次就必须亮明自己的底线。
    最后一抹残阳被夜色吞噬,商行箴在小区停车场刹停。
    家里的餐桌已摆好碗筷,商宇也来了,从他进门那刻起就不住冲他身后张望,直到商行箴合上门,他才收回视线:“贝贝没来?”
    “带他过来干什么,”商行箴搡他后背,“进去,别挡路。”
    “不是,生日你不带他一起过啊?”商宇按着沙发靠背翻过去坐下,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你就让他自个儿吃晚饭啊?”
    “说谁呢?”荆漫抱着袋薯片填上商宇身旁的位置,“吃不吃?”
    商行箴只好坐单人沙发上:“妈你别吃太多这个,喉咙上火又嚷嚷唱不了歌。”
    商宇脑子转得忒快,揽着荆漫的肩膀说:“伯母,咱们在说我哥家里养的那只小羊呢,特黏人特可爱。”
    “小羊!”桃酥闻声跑过来,“小叔,有没有小羊的新照片,让我看看嘛。”
    商宇把小侄女招来自己身边:“来来,我这一堆,你喜欢哪张,我给你传小天才上去。”
    荆漫耳朵很灵:“小羊名字叫贝贝?”
    商行箴说:“你听错了,商宇刚说的是瑞瑞。”
    商行箴的生日不像桃酥那样要吹气球挂彩带,一家人围坐一桌,酒足饭饱便算庆祝过。
    桃酥爱看的电视剧八点半开始,她擦擦嘴,一溜烟跑出了餐厅。
    商宇眼馋商问鸿快拼好的小丑乐园,推着他大伯的手臂撺掇对方带他一起组装,商行箴在桌下踹他:“你坐好。”
    接收到眼神示意,商宇忙坐了回去。
    之前在电话里商行箴就有表明今晚有话要说,杯盘狼藉被保姆撤去,可除了个小的,谁也没离开餐桌。
    商宇坐在商行箴对面,对着他哥悄悄握了握双拳,以资鼓励。
    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商行箴缓缓掏出手机,将上午程慕朝发过来的新闻资讯转发到家庭群里:“你们都点开看看。”
    一桌子都是文化人,只几分钟就读透了这则资讯,商问鸿摸着下巴,问:“齐晟业绩一落千丈,不会是你从中作梗吧?”
    “光我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够。”此前商行箴选择向家人隐瞒,是因为计划过程还不稳定,现在进度趋于饱和,他删繁就简,将他近一年来集结多方的合作复盘了一遍。
    这个计划将齐家所有近亲都拖下了水,纵然残忍,但一定程度上是在防止齐晟重新崛起,何况当年商行知被逼上绝路的事,是他们所有人心头一道难愈的伤疤,在场没有人会对齐家萌生悲悯之心。
    “现在问题是,”商行箴顿了顿,“齐康年有个才成年没多久的小儿子,他在家里从小不受重视,是被齐家人欺凌着长大的,针对这种情况,你们认为我应该连坐还是仁慈?”
    桌上静默须臾,荆漫问:“怎么一直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小儿子?”
    商行箴不愿时聆被扣上“私生子”的称号,说:“他和齐文朗不是同一个妈。”
    从头到尾没吭过声的祝有期轻声道:“既然受尽齐家屈辱,那他跟行知当年有何区别?不过是一个离齐家远一点,一个离得近一点,本质上都是受害者罢了。”
    商宇大声道:“我同意嫂子的观点!”
    商问鸿考虑事情更周全一点:“行箴,我不是支持你当十恶不赦的坏人,可既然你分享了你的计划,我也就提个想法——虽然那小孩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但谁能清楚他对齐家抱有的态度?”
    商宇急得默默念经,相比下商行箴冷静得多:“其实这次计划万全,他帮了大忙,如果不是他,也许我至今还毫无头绪。”
    商宇刹住了不断抖动的腿,暗暗松了口气。
    荆漫的目光从商宇倏然一松的十指中挪开,倾身捏了捏商行箴的手臂:“行箴,按你想的来就好,总之不要有负担,比起肩负仇恨,相信你哥哥更希望你开开心心。”
    告别家人坐进车里,商行箴靠在主驾上疲惫地闭了闭眼。
    副驾上窸窣作响,商行箴转过头去:“你干什么?”
    商宇边看手机边解安全带:“我自己叫车了,算我求你了你赶紧回家吧哥,就剩俩钟头你不跟贝贝过啊?”
    商行箴给商宇解了车锁:“他不知道今天我生日。”
    “知不知道重要吗?重点是这个日子你真的不想跟他过吗?”商宇推开门蹦下车,“不跟你废话,我走了啊,你赶紧回去!”
    车门摔出巨响,扇起的风摇动了后视镜下的挂饰。
    商行箴攥了攥方向盘,似乎在向家人述说了那番话才开始清醒,他让时聆滚出去,可除了赋月山庄,时聆还能去哪?
    他承诺过赋月山庄的门永远为时聆打开,承诺过永远不会把时聆抛下,如果时聆真的走丢了,他又要上哪里去找?
    说不清何来的冲动驱使,商行箴给油疾驰出去,路上无数次看向中控台上的时间。
    到别墅车库,商行箴歪歪扭扭摆停了车子,将车匙往玄关柜上一扔就向楼上而去,甚至没有发现二楼的窗户已然黑了灯。
    时聆的房门紧闭,商行箴堪堪停步,抬起手正欲敲门,却在留意到门缝漆黑的刹那顿住。
    是睡下了,还是搬出去了?
    忽然,门开了,商行箴抬眼,时聆赤足站在当间,周身被昏暗包裹,可在他看来依然分外灼眼。
    区别于商行箴穿戴整齐连鞋履都没来及换下,时聆仅仅是穿了那条商行箴为他洗净的内裤,如此坦然地立在他面前。
    在握住商行箴领带的一霎间,时聆的勇气又攒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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