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娘 第95节

作品:《二娘娘

    他的声音比刚才又哑了一分,那是王承柔在某种特定时刻熟悉的音调,她有好久没有听到了,如今,一切又重新开始了。
    她身上感到重量的那一瞬间,她在劝自己,是的,不重要,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到时她也逃不掉此刻所要承受的。她与他都还年轻,一时半会儿她也逃不离这里,若是不想怀孕,就得想其它办法,只靠拖三个月是没有用的。
    李肃的操作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王承柔没想到的是,明明是那样迫不及待,他竟能忍住,尝试了新的花样。
    他全程衣冠整齐地打破了王承柔两世的人生经验,以及与两任丈夫的闺中经验,她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他一句。
    第107章
    内室门外站着清香及宫婢二人, 从刚才开始,明明好好下着棋的屋内二人开始发出异样声响,这让听得满耳的三人, 此时涨红着脸心里一颤。
    娘娘这可是在明晃晃地辱骂圣上,按理凡听到皆是罪过, 前朝就有过妃子当着奴婢的面咒骂皇上, 那个妃子的结局不说, 当时在场的此妃嫔的所有奴婢全都被堵了嘴, 拉出去杖毙了。
    比起另外两个的胆战心惊,清香还算镇定, 她以前听到过王承柔骂李肃,但那时李肃还不是皇上,如今天下独一的至尊之人, 岂是能随意骂的。清香担心皇后娘娘胜过担心自己。
    三个人不敢听的同时, 却又恨不得竖起耳朵听听后续, 听到皇上对此的反应。
    皇上没有置之不理, 他语气戏谑:“没良心的, 教你东西呢,你还骂我。”
    清香先是一颗心落到了半程, 听这语气应该是不会治娘娘的大不敬之罪, 可另半程却始终不能把心完全放下。屋里已经传来“嘤嘤嘤”地哭声, 似压抑又不全是压抑, 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后面再听不到娘娘的只言片语, 只偶尔听到皇上在笑:“你到是能忍, 继续, 跟猫叫似的, 也很好听, 朕都喜欢。”
    王承柔浑浑噩噩之间,只一个想法,之前李肃满嘴歉意的伏低做小都是装的,他的本来面目终是在人性最释放的时候掩盖不住了,霸道、强势、邪佞的气质统统冒了出来。
    平常在她面前以“我”相称,此刻“朕”不离口,把他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唯我独尊显现的淋漓尽致。他哪是肯真低头的人,在她面前的卑微不过是对她有所图罢了。
    如今他达成了一个目的,在完成这个目的过程中,敲骨吸髓,每一“步”都走得好扎实,生怕吃一点亏,可就是苦了王承柔,打不过抗不得,连骂都骂不出来了,一是因为自身条件不允许,她已如坠漩涡,没有了对身体的掌握权,再有就是潜意识里有畏惧,应该不是错觉,在她刚才骂出那句后,李肃不仅没有收敛,手段更放肆了。
    本是没到歇息时间的行事,结束的时候却晚于任何一夜。
    李肃从洗室抱王承柔出来的时候,像是奇诡异传里能幻化成狼的妖人,时辰一到恢复了人身,他又开始放低姿态的哄弄,一口一个“我错了,都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
    可谁敢信他的“下次不敢了”,王承柔不过是听听而已,况就算是听她也听不全,她大脑与身体疲惫至极,只想昏睡过去。
    李肃把人放在榻上,给已经睡过去的王承柔放好枕头,盖好被子,然后他自己也上了来。
    以他练武的功力,可以听得出王承柔此刻的呼吸节奏与频率,显示她已陷入熟睡之中,恐怕此时天上打响雷,地上闹地动,也吵不醒她的。
    李肃不羡慕她的好睡眠,因为他今夜也可以睡个好觉了。入睡前,他刮了下王承柔的鼻子,自言自语:“你要做什么呢?我很期待。”
    说着他吻上她的额头:“做个好梦。”
    王承柔醒来的时候,耳边是清香的呼唤声,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清香舒了一口气道:“娘娘吓死奴婢了,竟是一直睡到这个时辰,本想着让您多睡会没敢叫起,可一直不见娘娘醒过来,我小声地唤了几句,您竟是一动不动,像是听不见一样。奴婢实在是没法儿,这才推了您,推都推了好久,好在是醒过来了,真是吓死我了。”
    王承柔看着外边的日头,可不是睡过了头,她声音还是哑的:“我吓到你了?别怕。”
    清香看了看她,道:“娘娘,您没事吧。”
    王承柔起身正想说无事,可她眉头一皱,清香不明所以,赶忙问:“这是怎么了,哪不舒服?”
    就算是面对清香,王承柔也有羞于开口之事,她只道:“无事,歇一日就好了。”
    她说完想起昨夜李肃在耳边所言,说她不比以前在闺中,疯玩瞎跑体质好,现在的她拘在院中不出门,使她娇弱了不少,这样下去于身体不利,不如以后跟着他习些健体的招式,动动胳膊与腿,增加力量强身健体。
    她当时虽没开口反驳,但心里想的是,她才不要。若日子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活那么长做什么,还有就算她不懂医理,但也知道,民间身体素质好的妇人,往往都是多子女的。
    与更易怀胎比起来,王承柔宁愿身体素质差些。
    清香看得出来,娘娘今日身体欠奉,她比平常更小心地侍候着,待本该早上的一套梳洗整理的活计下来,呈上来的午膳已是热过一轮的了。
    王承柔拿起筷子刚要吃饭,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清香,她又把筷子放下了:“现在能说了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了都没胃口。”
    王承柔有个习惯,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一堆人围着,只让清香一个人服侍。当然这个习惯是对外宣称的,其实她并没有那么介意,不过是找个理由可以在一天当中有不被监视,两个人说贴心话的时间。
    清香向四周看了看,凑得更近些道:“明明是您有些话是不是该告诉我,那日,”
    虽确定周围没人,清香还是谨慎的没有说出口,只做了个烧纸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王承柔不是要瞒着清香,而是因为她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她道:“是大江之南那边派人送来的信,并没有什么。倒是有件正事,我正要与你说,皇上允我每月可以出宫一次,以后你跟着我去,要警醒着些。”
    清香:“娘娘是不是要,”她声音再压低,“要图谋什么?”
    王承柔点了下头后又摇了摇头:“不好说,一切都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我们要把心气提起来,把耳路眼路打开,不能像以前那样混日子。”
    清香听后,更觉得自己没有拒绝严都统是无比正确的选择,她说:“娘娘,严都统说他喜欢我,他想向皇上求娶。”
    王承柔兴致勃勃:“你呢?你喜欢他吗?”
    王承柔问的时候很有把握,清香与严涛两个人上一世就是相爱的,这一世难得还能续上前缘,至于李肃所说的他们惨淡的结局,在这一世也不会发生,她不会再去寻死,清香自然也没有机会以此伤害自己所爱之人。
    她满怀希望,却听到清香道:“我不知道,我说不好,我不讨厌他,但我看到他,这里就会不舒服。”
    王承柔看着清香皱眉指着心口的位置,好像现在她就犯了心疾一般。她问:“什么意思,那里怎么会不好受,啊,我知道了,你这是第一次有喜欢的人,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里就是会别别扭扭的,有时酸,有时痒,还有时会疼。”
    清香:“会疼吗?疼是因为喜欢吗?”
    王承柔又想起不好的经历:“太喜欢了,却又得不到,被辜负的时候是会疼的。”
    清香:“可我不是啊,我没有想得到的东西,也没有人辜负我。”
    清香想起什么来,补充道:“就是我看到严都统冲我笑,我就心疼,他笑得越灿烂真诚我越疼,像是被人用刀割一样。”
    用刀割?这就不对了吧,王承柔猛地看了清香一眼,看得清香都觉出了异常,直问:“怎么了?这样不对吗,是有什么问题?”
    王承柔是忽然想到,若按李肃所说,上一世是清香负了严涛,是她手持玄器,亲手了结了自己所爱之人的生命。而被伤害的严涛在死前最后一刻都没有怪她,甘愿为了她的心愿而亡。
    所以,是因为这个原因吗,清香虽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但潜意识里会觉得对不起他,会看到他就心痛。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为了复生自己,清香入了执念,把自己与所爱之人都赔了进去,这一世王承柔希望他们永远不要想起以前,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以弥补上一世的惨烈与遗憾。
    王承柔道:“又不是真的心疾,能有什么问题,还是得问问你自己,你喜不喜欢他啊?你与清心不能一辈子都守着我,难得你陪我在深宫还能遇到良人,严都统我看着人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你若是嫁了他,他常能在宫中行走,是皇上近身的人,我们还是有机会见面的。”
    清香本平静地听着王承柔的话,但听到最后一句,她道:“对,他是能在宫中皇上跟前行走的,他以后一定能帮上我们,对吧?”
    王承柔脸色一肃:“清香,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让你考虑严涛是因为我想利用他,你糊涂了。”
    自清香跟了王承柔,就很少见她对下人绷脸,但此时清香知道,她从小跟到大的姑娘生气了。
    王承柔:“你知道我最讨厌不认真对待感情,拿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以保护或谋取大局的借口来践踏别人的真心的行为,这样的人有一个我休一个。”
    清香知道,事情虽已过去,但当初娘娘在容静居里痛苦到快要没命的一幕还历历在目,若不是秦居士告诉娘娘她已怀了孩子,她可能根本撑不过那一关。
    第108章
    清香想了想上前道:“娘娘别气, 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
    王承柔缓了语气:“说我们以后要警醒着过日子,不是不过日子了,我只是希望你可以有个好归宿, 你若是没有心仪之人, 那就一直跟着我也没问题。眼下是遇到了那么一个喜欢你想娶你的人, 你若也心悦于他, 就嫁给他成个家,去过你的小日子。我这里缺了你,日子也是照过的, 想着你过得好,我心里也欢喜。”
    王承柔拉住清香的手:“清香啊, 你不知道我有多盼着你好, 不比我操心眠眠的少。”
    王承柔知道她们主仆感情好,但也没想到上一世清香会如此忠心,舍了自己的一切, 换一个也许不会成功的虚无缥缈的重生机会给她。这一世她不希望清香再如此,唯愿她平安喜乐过一生。
    有些话王承柔可以说, 有些话她不能说,但她相信清香是能听懂她的意思的。
    清香是听懂了,她狠狠点了头也下了保证,同时心里下定了决心,她要嫁给严涛,所有能帮到娘娘的机会,她都要抓住。
    当夜清香就绣了个荷包, 在严都统当值的日子里借故路过, 把东西交给了他, 算是明确回复了他的心意。只不过她告诉他, 她还想再陪娘娘些时日,让他不要着急地去向皇上求娶。
    严涛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他拿着上面只两根竹子,没有加边的极不精致的荷包,眉开眼笑。深陷爱恋中的人啊,看不到这份不用心,还当宝贝似的小心地收了起来。
    清香转身离开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严涛一眼,他的样子尽收眼底,她心里一痛,却在想,她是不讨厌他的,以后当真嫁了他,若无事发生,她就好好的与他过日子。
    李肃把王承柔每月可以出去的日子定在了她见赵陆的那日,这也就意味着,距下一次出宫的日子还有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朝廷、宫中风平浪静,日子过得再平常不过,但对于王承柔来说,却是波澜起伏。
    李肃每日都要宿在元尊殿,王承柔在某一日实在承受不来,不满的情绪达到了顶峰,终是没忍住无比烦躁地道:“你是忘了后宫已添了八位新人了吗?我白白忙了数月之久,皇上是耍着我玩吗?”
    李肃理所当然地道:“早就说了,我不需要,是找来陪你玩的,你喜欢你愿意就好,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王承柔:“总要做些样子的吧,没事你总要去坐一坐,赏些东西的吧,那毕竟是你的后宫。”
    李肃:“不需要,就算是你把袁老将军家的女儿选进来,我也不需给他面子,若是没有这份底气,我这个皇上不如不当。”
    一句话堵的王承柔哑口无言,她想问,他上辈子当的那个皇帝也是说一不二,但对待后宫可不是这样的。但问了又如何,不过是重温一遍她曾经为了他拈酸吃醋的经历,显得她还在意以前似的。是以,不提也罢。
    她是没话说了,但李肃却有,他看着她额上的汗,说半句就要大喘气一阵,着实是被自己弄的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知道她不是装的后,他也没有手下留情,只是道:“让你每日抽出半柱香的时间,与我练就一套基本功,你懒怠偏不,如此不同步,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王承柔听了此话有气,手随心动,指甲派上了用场,疼痛令李肃声势略小,可这只是饮鸩止渴,待他恢复后,反而拉长了时间。
    王承柔真是没招了,一旦顺着他,他就狂野到没边,想收都收不回来,王承柔只叹自己是自作自受。然而像现在这样,她也得不了什么好。
    她气得抬起头一口咬上他的手臂,李肃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只捏了一下她的后颈,王承柔顿时就牙酸无力,只得松口。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不再做反抗,眼不见为净。可惜她的心静不了,王承柔不仅身体要承担压力,心里更是担心的厉害,虽每次都有好好做善后,但若是这样就管用的话,这世上就不需要什么避子汤了。
    就这样身心俱疲地过完一个月,王承柔终于得到新的出宫机会,这一次她回了保帝侯府。
    她见了王亭真,遣开下人,私下里问他:“大江南边,有没有派人来找你?”
    王亭真闻言一楞,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王承柔与赵陆见面的事,是私下秘密进行的,除李肃与贴身的人知道,只要赵陆不说,王亭真自然不得而知。
    王承柔把自己见过赵陆,并得了信以及以后每月都可出宫一趟的事情全说了。
    王亭真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后,所言第一句是:“他竟会答应放你出宫?还每月一次?”
    王承柔自然不会告诉兄长,这是她交换而来的,她只道:“我虽然能出宫,但也不能在家过夜,还是节省时间说重点吧。”
    王亭真:“是,张宪空的人找过我,但我没有接那封信,客客气气地把人送出去了。怎么,他给你的信上说了什么?”
    王承柔不信,他与张宪空的交情,再加上他岳丈对现今皇上一直不满,认为他名不正言不顺,王亭真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王承柔只劝道:“哥哥还是小心点好,皇上也许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不发作,不过是你还威胁不到他,加上……”
    王亭真见她忽然住了口,追问道:“加上什么?”
    王承柔坦诚道:“加上,你是我的亲人。”
    李肃刚登基的时候,王亭真本以为如他以前种种逼迫小俩口的行为,他当了皇帝后,自家侯府与妹妹不会落得好下场,但没想到,他竟不计前嫌,赋予王承柔大婚,还有皇后之尊。
    那时王亭真也动摇了,可后来还是父亲提醒了他,父亲说:“那于你妹妹不是她想要的,以你妹妹的脾气秉性,他们之间已积重难返,况君恩难测,难保以后二人不会结仇,还是不要以圣上岳家自居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