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难止 第29节

作品:《欲言难止

    许则拿了两张纸巾给陆赫扬,然后去柜子里找拳套。陆赫扬擦着手,忽然问:“要不要奖励?”
    安静片刻,许则拿着拳套转过身来:“如果我输了呢?”
    “输了也可以奖励,不冲突。”陆赫扬笑了一下。
    他总能很轻易地让许则开心起来,许则不知道要说什么,抿着唇点了点头。陆赫扬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许则就跟着看了眼垃圾桶,然后他听到陆赫扬说:“不可以捡。”
    许则一愣,意识到陆赫扬上周六确实看见铁盒子里的东西了,像垃圾一样的那些。
    只是现在来不及感到难堪或羞耻,因为马上要上场了。许则低着头说了句“不会捡的”,匆匆跑出更衣室。
    走出选手通道的一瞬间,许则几乎要被尖叫声震聋,他下意识转头看上面的大屏幕,在看清17号下跟着的数字时,许则有些惊愕地睁大眼睛,整个人怔住。
    八十六万四千九百元,投注金额最高的客人名是“g”,投了五十万。
    超过八十万许则就可以得到分成,也就是说这场比赛他至少能赚七万块。
    聚光灯打在许则身上,观众的高呼声像潮水,一波一波地压过来,要把他淹没。许则茫然回过身,目光从几百张陌生的脸上扫过,最后终于找回一点思绪,看向陆赫扬他们常坐的位置。
    但他只看见贺蔚跟顾昀迟,陆赫扬没有来观众席。
    台裁吹了声哨,许则回神,戴上护齿和拳套,朝八角笼走去。
    比赛结束,许则没在台上停留半秒,立刻跑回后台,但更衣室里只有几个拳手在,没有陆赫扬。
    拳手们神色各异,视线在许则身上打量——五十万的注,很难让人不怀疑许则是跟外人合伙作弊,借此赚取分成和奖金。
    许则径直去洗手间洗脸,出来后迅速收拾好书包,往门外走。
    “老板肯定要找你,你自己想想怎么解释。”一个拳手提醒他。
    许则的脚步顿了顿,没说什么,继续朝前走。
    出了大楼,许则一眼看见陆赫扬正坐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看着手机,屏幕光投在他没有表情的脸上,异常冷淡。
    听到脚步声,陆赫扬抬起头,对许则笑了下:“这么快?”
    “钱……”许则走到车边,低头看着陆赫扬,问,“是你投的吗?”
    “不是啊。”陆赫扬还是笑着,没问许则输赢与否,只说,“昀迟投的。”
    许则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贺蔚的声音:“哇,许则你已经出来了。”他跳过来拍了一下许则的肩,“刚刚打得太快了吧,我都没看过瘾。”
    在贺蔚的推搡下,许则心神不宁地上了车。陆赫扬开车,顾昀迟坐副驾,许则和贺蔚坐后座。
    “还在发呆啊,因为那五十万?”见许则出神的样子,贺蔚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你不是都赢了吗,怎么还一副压力特大的样子?”
    “没有。”许则摇摇头。
    “没事的,五十万,顾少爷一顿饭钱而已。”贺蔚安慰他,“而且你今天赢了呀。”
    顾昀迟看了眼陆赫扬,没发表意见。
    “不过赔率实在太低了,才0.4,但你打得这么厉害,这个赔率也正常。”贺蔚话题转得很快,又凑到前面去骚扰陆赫扬,“怎么手机上问你你都不回,听说这次出国你还去见了未来老婆,那个omega一家?”
    车子碾过一块石头,剧烈晃动了一下,这一下好像把许则的心也摔出去了,他的手僵硬地按在座椅上维持平衡,但身体里出现巨大的失重感,连呼吸都停住。
    --------------------
    陆赫扬:《有时也会对那个叫贺蔚的起一些杀心》
    第40章
    许则看着陆赫扬的侧脸,脑袋是放空的,同时又很努力地在集中思绪,想听清周围的声音。
    “是去参加长辈的生日。”陆赫扬盯着前路,淡淡说。
    “然后顺便被带去见omega了,不然怎么一个星期才回来。”贺蔚八卦道,“是不是,是不是?”
    顾昀迟皱起眉:“你能不能闭会儿嘴?”
    “干什么,还不允许我关心一下哥们的感情生活了?去年他不是还专门跑来参加赫扬的生日会,意思很明显了吧?”贺蔚惋惜道,“我早就让你多谈恋爱,你不听,太可惜了,我看你一到大学就要立刻被订婚了。”
    “连许则都说会喜欢可爱的omega,陆赫扬完全是无情机器嘛。”贺蔚朝向许则,“许则,劝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不然也会变性冷淡的。”
    许则没发出任何声音,慢慢缩起按在座椅上的手,放到腿上,手心里有冷汗。
    陆赫扬沉默地开着车,见他这样,贺蔚终于不闹了,问:“那你下学期还在预备校吗?之前不是说高二结束就提前让你出国。”
    “不知道。”
    贺蔚开始陷入悲伤:“我才回国半个学期呢,又要跟你异地了。”
    车里变得很安静,能听到轮胎压在路面上的声音。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许则的小区门口,贺蔚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好黑啊,许则你走路小心点。”
    许则把头抬起来,他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坐着,脖子都酸痛。
    “嗯。”许则推开车门,没有去看陆赫扬,只说,“我先走了。”
    “拜拜!”贺蔚挥挥手。
    车门关上,与此同时传来驾驶座的开门声,陆赫扬解了安全带,说:“昀迟,你来开。”
    顾昀迟“嗯”了声,没立刻下车换位置,因为陆赫扬并不是要来副驾驶坐,而是朝许则的背影走去。
    “赫扬去干嘛?”
    “我能理解池嘉寒为什么不搭理你。”顾昀迟说。
    莫名其妙被戳到伤心事,贺蔚一愣:“有病吧你?!”
    “许则。”
    听到陆赫扬叫他,许则蓦地打了个冷战,才发现自己一直没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他在楼道口停下来,转过身,好像没什么不同,还是用平常的那种语气,问:“怎么了?”
    陆赫扬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许则的喉咙动了动,说:“你早点回去休息。”他想陆赫扬应该是今天刚回来,还去了俱乐部,现在又开车送他回家,一定挺累的。
    “不要奖励了吗?”微弱的月光投在脚边,陆赫扬看着许则,问。
    草丛里到处是虫鸣,清淡的栀子花香飘过来,半晌,许则低声说:“不要了吧。”
    与其说是在回答陆赫扬,更像是在劝诫自己,不要了吧,不能这样。
    他光顾着为以后留回忆,都没来得及好好思考,很多东西是不该觊觎的,就算陆赫扬愿意给,自己也不能盲目地就收下,贪得无厌地一次次越界。
    过了好几秒,陆赫扬说“好”,然后抬起手摸到许则颈侧,大拇指指腹在他的下颚蹭了蹭,说,“你早点睡觉。”
    像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那样,没有情绪表露,也不会提什么要求,许则安静地点点头,往楼上走。陆赫扬站在那里看了他一会儿,接着走出楼道。
    上了车,许则不在场,贺蔚反而正经了点,问:“陆叔叔真的带你去见那个omega了?”
    “原本是去参加一个长辈的生日宴会,后来又带我见了几位校长。”陆赫扬靠在椅背上,“昨天晚上去吃饭,到餐厅我才知道还安排了这种见面。”
    贺蔚沉默,他没办法安慰陆赫扬‘没关系,反正现在还早,别担心’,大家心知肚明,在他们身上,很多事情没有早晚,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拎到一个全权由别人规划好的位置上。
    楼道漆黑,许则一级一级迈上楼梯,什么也没想。走到最后一个台阶,他被绊了一下,小腿磕在楼梯边沿,整个人跪到地上。这条楼梯许则摸黑走过无数次,今天是第一次摔倒。
    痛,但在许则的忍受范围内。他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门前,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后许则挪去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药水。
    抹药的时候许则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铁盒子上,最后他擦干净手,将药水放回抽屉,又把铁盒子往抽屉深处推了推,直到看不见为止。
    周二的游泳课是期末考,陆赫扬去得晚,所有人已经排好队,许则在队伍中段,分好组后就去了斜对面的泳池热身。陆赫扬看见许则走路时腿似乎有点不对劲,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许则很快就考完试离开了,陆赫扬比他晚二十分钟结束。去更衣室的路上,路过其中一间,有人叫住他:“赫扬。”
    是同班的一个alpha,他边穿衣服边说:“许则问我你在哪间更衣室来着。”
    “什么时候?”
    “十分钟前吧,我告诉他了。”alpha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陆赫扬脸上的表情,好奇他的反应。
    但陆赫扬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只点点头:“好,谢谢。”
    游泳馆里已经没多少人,陆赫扬走到更衣室门口,许则并不在里面。
    陆赫扬看见自己衣柜门外的挂钩上挂着一个袋子,他走过去,摘下来打开看,袋子里是一对崭新的拳套、叠好的t恤、用气泡膜裹起来的手环。
    许则把收到的东西原封不动地交回来了。
    有电话打来,是贺蔚。
    “我刚下课,一起吃晚饭吗?”
    “不了。”陆赫扬靠在柜子上,手里拎着那袋东西,目光落在地面,“司机在校门口等着了,之后应该会天天来接我放学。”
    贺蔚“啧”了声,有点烦躁:“什么啊,怎么忽然又管你管得那么严,有必要吗?”
    “不知道。”陆赫扬的语气听不出起伏。
    晚上,陆赫扬洗完澡出了浴室,一边擦头一边看着沙发上许则还给他的那袋东西。看了有半分钟,陆赫扬拿起手机打电话。
    七八秒后电话接通了,许则的那声“喂?”听起来轻又遥远,陆赫扬在沙发上坐下,问:“你的腿怎么了?”
    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许则顿了一下,才说:“不小心撞到了。”
    “上药了吗?”
    “嗯。”
    之后是一段长久的静默,电话里轻微的电流声像他们之间距离的声音。
    “为什么把东西还给我。”陆赫扬问。
    等了几秒,许则没有回答,陆赫扬说:“你不要的话,我放着也没什么用,只能扔掉了。”
    许则显然很错愕:“扔掉了?”
    听见陆赫扬“嗯”了声,许则立刻接着问:“扔在哪里?”
    “是打算去捡吗?”陆赫扬笑了笑,“扔在我房间里了,要来捡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
    明知道被逗了,但许则松了口气,因为陆赫扬没有真的扔掉那些东西。
    “许则。”陆赫扬突然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许则的声音听起来很小心,也很紧张,是那种怕听见坏消息的忐忑不安。
    “不要跟我保持距离。”陆赫扬往后靠去,看着上方寂静的吊灯,慢慢说。
    许则的呼吸顿时重了一点,沉默很久,他问陆赫扬:“你下学期就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