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失(2)

作品:《那年冬天,日本

    范连郡听了异常冷静,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早在之前郑君皓去找他谈话时,就跟他提过宋言安,当时郑君皓怀疑他是绑架范依寧的幕后主使人,可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让他跟范依寧别太接近他,他还不太敢相信平时为人温和的宋言安会有什么攻击性。
    不过这下真相大白了。
    他处心积虑追着范依寧来到日本,若不是他身份特殊,在「秦组」的保护下,怎么有办法查到范依寧的动向?
    恍惚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变得好陌生,好似已经不是他认识的宋言安了。
    他不再看他,或许是无法置信,也或许是对他失望,他有一瞬间失了神,毕竟是他崇拜很久的邻家哥哥,现下的状况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人。
    直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他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迎上前去。
    石桥仁向医生问了范依寧的情况,可医生对他说了几句之后,动手脱去手术袍,对眾人弯下腰深深的鞠了躬后便离开了。
    「混蛋!」
    范连郡听不懂日文,只见一旁的石桥仁听完医生说的,先是有些错愕地一愣,不一会儿咒骂了一声,再一次衝上前去,粗鲁地抓住宋言安的衣领。
    「你说你要怎么补偿她?啊?寧寧离开阿皓之后,这个孩子可能是她和阿皓仅存的联系了!现在孩子都没了,你说一万次对不起也没用!」
    孩子?什么孩子?小依怀孕了?
    继范依寧车祸后,又一次令人意外的消息,让宋言安的脑袋无法吸收,身子一晃,他只能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让石桥仁激动地揪着自己。
    一旁的范连郡听了,无力地跌坐在地,同样一脸惊讶。
    优子赶紧上前去将他扶起来,并用中文解释道:「刚才医生说寧寧没事,只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孩子……」范连郡直觉地看向宋言安。
    只见他甩甩头,有些恢復理智,冷静地说:「不是我的。」
    石桥仁用力地放开他,朝他冷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对寧寧做什么。」
    「医生说大约有三个月了,应该是阿皓的没错。」他走到范连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
    所以??他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舅舅?
    他怔怔地看着石桥仁好一会儿,才吶吶地开口,「我??我要去看大姐。」
    虽然孩子没了让原本可以成为舅舅的他有些失落,可是再也没有什么比范依寧没事还要值得开心。
    「寧寧已经被送到一般病房了,我带你去。」
    石桥仁领着范连郡离开,绕过宋言安时,还刻意忽略他浑身散发出的歉意,反而是优子特地走至他身边,用轻柔的语气说:「孩子,整理好情绪就过来吧!你也想看看寧寧吧?」
    这个孩子此刻肯定在内心自责死了。
    优子轻拍他的肩膀,随后跟上石桥仁及范连郡的脚步。
    待眾人离开后,宋言安靠着墙壁,身子缓缓滑落,依旧不敢置信地将脸埋进双臂里低喃着,「怎么会……我怎么可以……」
    我会保护你!
    小依,不要怕,我在这里。
    小依如果难过的话,就来我身边吧!
    多年前曾经从自己嘴里说出口的话语,至今仍鏗鏘有力地鑽入耳中。
    挥之不去的记忆犹如浪潮般,一波又一波打进脑海里。
    不,他已经无法了,他没脸再见范依寧了。
    即使不久前才给过她承诺,口口声声说过会成为她的后盾,可害得她受伤又流產,这可能是他花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错误,他又有什么资格可以继续当她的骑士呢?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当初到底在坚持什么?不择手段也要把她给骗出来,只为了对她说几句话?
    假如他没有这么做,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能是她人生中唯一的筹码了,他竟然还这样放任上帝将这条小生命夺走。
    他刚才没错过范连郡脸上的表情,看来这几年在他心里建立起来的好形象,如今也是毁于旦夕了吧!毕竟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对伤害自己家人的人毫无疙瘩,更何况范依寧还是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宋言安狼狈地站起身,视线移到刚才石桥仁一行人离开的方向,发愣了好一阵子,最后他苦笑,举步离开医院。
    他不能去见她啊!只要一看到她的脸,他就会想起自己是多么可恶。
    他是个杀人兇手,无法被宽恕的杀人兇手!
    想不到他领导「屠花」好几年,曾经有好几条生命毁于他的手中,他都只是冷眼看待,可唯独范依寧的孩子,这一条他最无心伤害,也最无辜的小生命,让许久没出现过的愧疚感不断涌现。
    呵……要是让组里的弟兄们看见他这副窝囊的模样,他还怎么当一个领导人?
    这次范依寧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想他也无心再继续领导组织了……
    有些失神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悉地按下几个号码键,直到电话那头有人回应,他才冷声道:「是我,我想辞去『屠花』领导一职。」
    「没有原因,就这样。」
    不理会那人慌慌张张地想挽留,他毫不考虑地按下结束通话键。
    此时,一阵冷风突然吹至他身上,他仅仅穿着薄外套,可是却不觉得冷,如今内心的绝望又怎能比得上这阵寒风呢?
    沉痛地闭上眼,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有些渴望着从这个世上,消失。